清晨，爺孫二人醒來，蒙蒙熹微的晨光照在草屋的青石板上，顯得有些冷清。
云老頭翻了個身子，一聲咳嗽打破了死寂的沉悶。
云澈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破舊的屋頂，沒有開口說話。
很久，第一縷朝陽的光芒劃破了層層的空間，投射在了人間。
新的一天開始了它的旅程。
“澈澈，你有什么要說的，趕緊說，待會我還得去山上砍柴，太陽出來就熱了...”云老頭打破了沉寂開口說道。
“山里的路都還沒干，您今天就不用去了吧?！痹瞥弘p手枕在頭下皺眉道。
“盡說胡話，不砍柴吃什么，喝什么....”云老頭呵斥道。
“家里不是還有幾畝田嗎？”云澈小心地說道。
“那是給你讀書用的錢，一分都不能動?！痹评项^沉聲道。
“我讀書的錢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能夠解決的。”云澈想了想后認(rèn)真的說道。
“小孩子家家的，說什么胡話.....”云老頭皺眉呵斥道。
“我們這一輩，還有你周叔他們也都老了，沒有上過學(xué)讀過書，大字不認(rèn)得幾個，走出處臉上都沒光?！?p> “這小山溝呆了這些年了，每天上山砍著那些破柴火，吃著那些難吃的糙米飯，一年到頭，連點油星都見不到，一件舊衣服穿了幾年都不扔掉，這樣的日子你沒過夠？這樣的山溝子你還沒待夠？”
“你王二叔那年死的時候你沒看到，活活被野狼撕咬成重傷，拼死換來的獵物被鎮(zhèn)上的黑心老家伙騙了，到最后怎樣，死在床上留下孤兒寡母的活在世上，要不是村里大伙接濟(jì)，那娘二兩你還能看得到？”云老頭罵道。
“你不讀書，想要跟老子一樣，連個媳婦都討不到？”云老頭冷笑道。
云澈沉默了。
云老頭很少發(fā)脾氣，很少會對著自己生氣。
良久，云澈起身坐在床上，看著云老頭說道：“鎮(zhèn)上的夫子收我為學(xué)生了，而且還不要學(xué)費.......”
“鎮(zhèn)上，鎮(zhèn)上，難道你的眼光就只看到了了這小小烏鎮(zhèn)上.....”云老頭打斷了云澈話語，開口冷冷道。
“小小年紀(jì)，就沒了一份在外面廣闊天地闖蕩的志向，如何成得大器？”
“你以為在這烏鎮(zhèn)上混個人模狗樣便是出息了，就是光宗耀祖了，還是你覺得這天下，這帝國都跟烏鎮(zhèn)一樣，隨隨便便就能混出人樣的？”
“你讀的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夫子會看上你這樣的學(xué)生？”
云澈看著云老頭，仿佛今天才是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跟自己生活了四五年的老人。
“爺爺....“云澈開口道。
“你昨天晚上想要說什么？”云老頭擺了擺手打斷道。
云澈沉默了很久，搖搖頭開口道：“沒什么.....”
“沒什么？你當(dāng)老子看不出來？”
“是不是嫌老子年紀(jì)大了，沒那能力供你上學(xué)了，是不是怕到時候沒人給老子收尸了，敗壞了你的名聲？”云老頭冷笑道。
“就算你再鎮(zhèn)上的讀書，夫子不收你錢，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莫非你以為夫子收了你做學(xué)生便覺得是那千年不出的天才了，還是覺得自己注定了是那富貴命？”
“你以為縣里的書院是那么好上的，有夫子教你學(xué)問，你就百分百能夠踏上書院的門口，踏上仕途？”
“一個野溝子里的小孩，只要他們愿意，隨時可以把你參加入院試的時間拖上好幾年。近些年來這已經(jīng)成了常景，除了書院先生們在民間收的學(xué)生，任何走朝堂推薦路子的考生，都要花大價錢去疏通門路，不知多少殷福之家，就為了那場考試落了個傾家蕩產(chǎn)?！?p> “難道你以為靠那幾兩銀子就能把那些家伙喂飽？”
云澈撓了撓頭，小聲說道：“以前您可沒告訴我這些事情...”
“因為以前有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所以自然沒必要告訴你?！?p> “為了能夠進(jìn)書院，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賣了自己親娘，殺了自己親爹....現(xiàn)在有夫子教你讀書，你便比別人有了很大的優(yōu)勢，你不好好抓住這個機會，踏進(jìn)書院的就會是別人.....”云老頭狠狠的瞪了云澈一眼，訓(xùn)斥道。
“夫子說教我五年會送我到縣里的書院學(xué)習(xí)?！痹瞥赫f道。
“夫子，夫子，你就知道夫子兩個字？你是不是打算靠他一輩子，老子沒幾年活了，他一個糟老頭子也沒幾年活了，你能靠他多久？”
“老子這輩子就沒靠過別人，過的是窮了點，卻從不求著別人，你想丟了老子的臉？”云老頭冷冷道。
云澈沉默很長時間，低著頭輕輕道：“爺爺，你不用這樣.....”
“我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
云老頭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冽起來，盯著云澈。
“夫子是京城來的大儒，我會跟著老師好好的學(xué)習(xí)儒學(xué)......”
“我已經(jīng)想好我的路要怎么走.....”
“爺爺您不用擔(dān)心的......”云澈低著頭小聲說道。
云老頭盯著云澈看了很久，忽然嘆了口氣，揉了揉云澈的腦袋，就像看著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苦澀的說道：“村里就你一個讀書人，整個村子都沒辦法給你找一個老師，還得你自己去找老師.....”
“爺爺不擔(dān)心你以后的路，只是擔(dān)心你放不下啊.....”
“爺爺老了，不能一直陪著你了?！?p> “你有自己的路就要自己好好的把握，好好的走下去，不要放不開，爺爺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什么事情沒經(jīng)歷過...”
“烏鎮(zhèn)……終究太小，你應(yīng)該去都城長安，去那些真正的大世界看看，或許那些地方有很多兇龍惡虎，但你這頭初生的牛犢兒又真怕過誰？”
“至少.....那些地方不會只有一本破爛的字書?！?p> “可是.....”云澈忍不住說道。
“沒什么可是的?！痹评项^擺了擺手說道，“這破山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總得留下來去陪陪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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