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上一條滔滔江河從天而降,吸引著湖中的水呼嘯破風(fēng)而去,江河水面如銀色的鱗片一般,反射著夜穹之上的星辰,原野畔的青山。
這一條江河仿佛奪走了天地間的所有光彩,自然中的無數(shù)造化!
濁浪滔天,黃色的河水不停地拍打著黑色的崖石,激起如泥漿般的千重浪,仿佛萬匹駿馬在其間咆哮,聲威驚人。
江河在奔騰,卻沒有一滴水從江河里濺出,每當(dāng)流經(jīng)扁舟邊緣的時(shí)候便會巧妙的向著四周奔涌而開。船夫在船尾靜靜的撐著竹竿,似乎沒有看到這一幕似的。
人間沒有人可以忽視眼前的這一幕,沒有人可以抗拒滔滔江河的魔力,更沒有人可以對這條江河無動于衷!
除了一種情況!
他看不見!
看不見有兩種解釋,第一種,眼睛瞎了,自然便看不到。
船夫的眼神很平靜,自然沒瞎。
那么,還有一種解釋!
云澈深深的看了船夫一眼,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
人間蕓蕓眾生若為河中的魚,世界的規(guī)則為鉤,那么有一種人,他是釣魚的人。
這種人,站在了世界的巔峰!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云澈自嘲一笑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哪兒來的這么多釣魚人,能站在世界的巔峰畢竟只是少數(shù)人!”
許是船夫感受到了云澈的眼神,忽然回頭看了云澈一眼,目光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渾濁,蒼老的面孔上更是布滿了一道一道的溝壑,如歲月的刀痕一般,無數(shù)的灰塵更是深藏在其中們似乎這張臉從來沒有洗干凈過。
船夫很快收回了目光,依舊靜靜的劃著竹竿,放著眼前似乎永遠(yuǎn)也到達(dá)不了的湖心小島而去。
云澈沒有看到船夫的目光,因?yàn)樗囊暰€正沉浸在眼前的江河上。
江河滔滔,似乎有著無盡的魔力一般,吸引著人的眼球,不能自拔。
云澈下意識的抽出眼見懸掛的鐵刀輕輕的比劃著,模仿著。
雙手輕輕握住刀柄,緩緩向著左右揮動,然后松開左手,鐵刀從上而下劃過,如自天上而來。
仿佛黑色巖石間,有位少年正在練刀,他神情寧靜,濤聲無法進(jìn)耳,崖石的震動無法讓他的腳步有絲毫偏移,專注而無余物。
奔涌的大河在咆哮,江邊的少年在練刀,或者是在風(fēng)中刻字,在河浪里雕花,去雕刻最宏偉的河山,用最悄然無聲的手法,去裝飾最瑰麗壯觀的畫面,就像是用時(shí)間和雨水琢磨檐下的青石板。
蘇修揮袖而出的江河是開啟進(jìn)入湖心書樓陣法的鑰匙,江河出,陣法本該開啟,但扁舟四周濃霧依然籠罩,扁舟與湖心書樓的距離依然有著十丈。
因?yàn)樘K修的手停在了空中,食指燃著一抹輝光。
蘇修在等,等云澈的感悟結(jié)束的一刻。
輝光沒有散發(fā)什么威力,卻是那般的精純明亮,在漫天濃霧間無論如何飄搖,卻終究沒有熄滅。
浩然氣!
蘇修指尖燃燒著的是浩然氣,儒修感悟天地明悟道理所產(chǎn)生的浩然氣,可驚風(fēng)雨,可鎮(zhèn)鬼神!
心中所生,自然便能燃燒。
若是感情到了極深處,靈魂也能燃燒,匹夫一怒,也能血濺五步,人的極限,人的情感,至深至沉。
百味人生,能熬出一鍋鮮粥。
浩然之氣,能抒寫一片天地。
熊熊火焰,席卷腐朽的時(shí)代,能燒出一片江山。
......云澈的心神沉入到了這條大河之中,化作了一條游魚,歡快的游淌在其中。世間很少有人能看到蘇修的江河意境,因?yàn)椋粔蚋撸?p> 螞蟻的眼中很難看到蒼鷹的翱翔,蜉蝣的眼中很難看到大千世界的生滅,只因?yàn)?,他們,看不到?p> 江河依舊在咆嘯,在奔流,云澈遨游在其中,在感悟蘇修的江河意境。若是某天,云澈能一刀劈出一條滔滔江河,便是站在了人間的巔峰,從云端俯視蕓蕓眾生。
那一天,便是江河從天而降,云澈持刀看蒼穹。
云澈靜靜的看著這條江河,雙手卻在緩緩的揮刀,似乎想要畫出那一道江河來,他腦海深處似乎有一片意識碎片,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微微明亮起來,釋出一道極為稀薄的波動,然后斂滅歸于平靜。
云澈漸漸心有所感,鐵刀在身前輕輕揮動,很慢,甚至在顫抖!
但鐵刀卻沒有停下。
云澈體內(nèi)一滴浩然氣凝成的露珠,開始緩緩旋轉(zhuǎn),釋出一道又一道略顯純厚的浩然氣,順著那些似有若無的通道,向著身體各處輸送。
云澈體內(nèi)的浩然氣順著手臂緩緩流入手中的鐵刀之中。
斑駁銹跡在消失,刀面在變得明亮!
一條江河的縮影忽然出現(xiàn)在了明亮的刀面之上,仿若鏡面反射而來,在寬厚的刀刃之上游走不定。
蘇修雙眼微微瞇起,盯著刀刃表面的那條江河的縮影。
“這把刀果然神奇!”
...........
良久,云澈雙手揮舞鐵刀的動作緩慢的停了下來,他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不再是之前的散漫。
他揮舞鐵刀的軌跡很亂,很雜,似乎完全沒有規(guī)律可循。
但,在他鐵刀最終停下的瞬間,原本鐵刀劃過的地方,一道道若有若無的痕跡微微浮現(xiàn)了出來,彼此交錯。
細(xì)細(xì)看去,那些痕跡似乎像是一條彎曲盤旋的江河一般,最上面的一點(diǎn)似乎便是從天而降,延伸向了四周。
蘇修的江河意境,第一次在云澈的刀下?lián)]了出來。
從此,蘇修的江河意境,有了傳人!
江水流遍人間,落向海中,便是歸途。
船尾的船夫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笑意,手中的竹竿也似乎握的更緊了!
蘇修的臉上露出一絲開懷的笑容,很明顯,似乎是寫在了臉上。
“若是還在長安,肯定得好好的擺擺酒席,把長安城那些人都給叫過來,指著他們的鼻子說道,老夫有傳人了.......”
“便是稷下學(xué)宮的那些老家伙們教出的學(xué)生也未必能在這個年紀(jì)寫出這道江河,就算是道教祖庭,恐怕能做到這一步的也是不多!”
蘇修右手指尖燃燒著的輝光,在云澈回過神來的瞬間,熄滅了。
云澈領(lǐng)悟到了江河意境,這道輝光自然便沒有了它存在的意義。
他微微甩了甩有些發(fā)燙的指尖,看向云澈身前還未消失的痕跡。
“有些意思!”蘇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幾乎是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
因?yàn)?,若是從遠(yuǎn)處看去,便會清晰的發(fā)現(xiàn),那些痕跡組成了一個字!
水!
山水的水,河水的水,海水的水,雨水的水!
“水之一字又是何解?”蘇修微笑看著云澈說道。
云澈沉默了良久,開口認(rèn)真道。
“強(qiáng)大的火焰,可以摧毀阻攔的一切,但最終只剩下灰燼,成了自己的犧牲品,而平靜的大河,卻永遠(yuǎn)向前流淌,一點(diǎn)點(diǎn)變深,一點(diǎn)點(diǎn)變寬,流入深不可測的大海,卻變得更強(qiáng)大,滋潤著生命,支撐起了一切......”
“這便是水!......江河是水,北海是水,春雨是水!”
“江河由溪入海,又由?;F,云霧升天,雨絲從天而降,又從地而升,這是一個輪回,一個紀(jì)元!”
濃霧依然籠罩在扁舟的四周,看不清方向。
蘇修的聲音緩緩傳來:“你以水來代替人間的江河湖海,那么,首先你明白水的意思,水的特點(diǎn)。”
“火焰熾烈神圣,可以燃燒一個腐朽的時(shí)代,能吹生一個煥發(fā)新生的世界!”
“沙土厚重?zé)o盡,可以埋葬一個輝煌的時(shí)代,能鋪墊一個平坦的大地!”
“江河湖海廣袤無垠,可以淹沒一個浩大的帝國,也能孕生一個萌發(fā)的文明!”
“水,有什么?”
云澈看著蘇修,眼神中滿是堅(jiān)毅,如孤山上的青松:“水就是水,它不是火!也不是沙,更不是江河湖海!”
“水有波濤洶涌,也有風(fēng)平浪靜!”
“有時(shí)候,洶涌澎湃,波浪滔天,
“那是為了,
打開牢籠與枷鎖,
更進(jìn)一步開拓,
美好燦爛的明天!”
“有時(shí)候,風(fēng)平浪靜,寂寞無語,
那是退一步,
積蓄力量,蓄勢待發(fā),
為了沖破,
無盡的艱難與險(xiǎn)阻,
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未來!”
“水能澆滅火焰,也能淹沒沙土,還能衍生江河湖海!”
“所以我選擇的是水,來承載老師您的江河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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