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笑語迎人斥紈绔
正當氣氛有些僵硬時,憶香面上帶笑,款款走了過去。
“婁二少真是好大的火氣啊。”語中含笑,既柔且媚,尤其那個“二”字咬得重了些。文斂聽了暗暗稱奇,這人前后居然能有如此大的變化。她方才早到了,向身邊的姑娘問明原由后,靜靜地在旁聽了一會兒,直到此時才走了出來。
文斂頗為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處理。
婁敬宇看到她,氣焰稍稍收了些,臉色依舊難看,口氣也很沖,“憶老板,我今日一定要見到盛顏,你說怎么著吧。”
憶香不緊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端過丫鬟送上的茶,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在婁敬宇暴跳如雷前開口說道:“既然婁二少的規(guī)矩是銀子,咱們就用婁二少的規(guī)矩來辦吧。盛顏是我們樓里的頭牌,一般人見一面不過百兩。但婁二少是什么樣身份,自不能與一般人的緾頭比,至少也要比過屋里的那個主兒,是吧?”
聽過這些話不禁有些退縮,婁家是財大氣粗,但婁家卻不等于他婁敬宇。平日里花天酒地,只要不太過份,大哥便都由著他。狎妓爭緾頭的事,傳到家里面去,他恐怕得不了好。只是他此時已是騎虎難下,若就此回去,以后哪里還有臉面在臨江待,硬著頭皮回了一句,“那當然,姓宣的他給了多少銀子,本少爺奉陪?!?p> 憶香將茶杯放在桌上,掖了掖鬢邊發(fā)絲,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千兩而已,再加一顆南離珠。我聽說婁大少爺前些日子得了塊炎璃玉,若拿了這塊玉來,那一千兩銀子就不用了?!?p> 婁敬宇聽得冷汗岺岺,一千兩對他來說已是一筆大數(shù)目,何況還有南離珠。那是癸丘才有的寶珠,價值千金,即使婁家這樣的珠子也不超過五顆,居然有人隨隨便便就扔給了一個青樓女子。至于炎璃玉,大哥確實有,但卻是拿來做鎮(zhèn)店之寶用的,他若去說要來付嫖資,只怕大哥會不顧手足情,活劈了他。
憶香好整以暇看著他臉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頭上冒冷汗。周圍的人看向婁敬宇的目光,不由都帶了點興災(zāi)樂禍。誰叫婁敬宇仗著婁家是城里最大的商賈之一,平日對他們這些人擺盡臉色。
文斂在樓上一直看著,此時微微皺起眉頭,抬頭問身邊一語不發(fā)的文老爺子,“爺爺,婁敬宇口中的宣囂,是宣家的那個庶出之子嗎?”
“不錯?!蔽睦蠣斪油巧染o閉的房門望了一眼,點頭道,“以庶出之身,風liu成性,不從文,不習武,不學商,流連煙花之地,以青樓為家,名聲比婁敬宇更壞的一個人。宣謂卻對這個兒子極度放任寬容,不管族人如何說要將其逐出家門,宣謂頂著各處壓力,任他揮霍。有人說是宣謂對其母情深,所以對她的兒子也極度溺愛,從不苛責?!?p> “是這樣嗎?”文斂聽了淡淡反問一句。
文老爺子看向她,笑容爬上臉龐,摸了摸了文斂的頭,“小五能看穿?我方才所說,是外面有關(guān)這位庶出之子的流言,實際情況其實了解的也不多。不過,就是那一點不多的東西,可以看出那宣家的小子不簡單,單論經(jīng)商才能,恐怕與你二哥也不遑多讓?!?p> 文斂低頭沉思。
婁敬宇似乎緩了過來,往那個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冷聲道:“我自然比不過人家,沒有他的好相貌,也沒有一個不管做什么都由著來的親爹。不過人家或許并不一定靠老子,就憑那張臉,到哪里不怕女人倒貼。憶老板方才說的那些,我看不到,也拿不出來。”
“你是什么意思?”先前的紅衣女子忍不住怒了,這婁敬宇雖不務(wù)正業(yè),一張嘴倒是利索的很,再好修養(yǎng)的人都能讓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思月?!睉浵愫戎沽思t衣女子,自椅上緩緩起身,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皧渖贍敚易鸱Q你一聲少爺,你莫道便怕了你。人貴有自知之明,別人敬你,敬得是你后面的婁家,是你的父親和你的大哥,從來都不你這個人。凡事要適可而止,這天外有天,光是在臨江也不只你婁姓一家。我們開了門做生意,當然誰的錢多就是大爺,哪天你婁少爺捧來萬貫家財,要見誰都由你?!?p> 這一番話下來,婁敬宇的臉已經(jīng)變成豬肝色了,嘴角哆嗦了許久,終是沒有再說一字,灰溜溜下樓出了醉顏閣。
樓里頓時爆發(fā)出一陣歡笑聲,姑娘們喜笑顏開,其他的客人也不由陣陣喝彩,可見婁敬宇人緣之差,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爺爺挑的人,真是個個都不一般呢?!蔽臄靠茨莻€方才義正辭嚴的女子,此時一臉歡笑的周旋在客人之間,不由得感嘆。
“那當然,不看看你爺爺我是什么人。”文老爺子難得的顯露童心的一面,文斂笑著搖頭。
此時憶香擺脫了客人,往三樓處看來,文斂將竹簾掀起一角,向她擺擺手,笑著點點頭,然后便與文老爺子從來處返回了。
憶香倚著欄桿兀自出神,今天老爺子將小姐帶來,是表明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將交到小姐手上。比起她的幾個哥哥,這個文家唯一的女兒除了身份外,似乎沒有任何能讓人看重的地方。她原也是這種想法,今日簡單的見面后,文斂有什么才能她還不是很清楚,但感覺上已經(jīng)不同了。當她站在自己面前時,她甚至比面對老爺子時還緊張,剛才那贊許的笑容,竟讓她覺得興奮。想不明白,那只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兒啊。
搖搖頭,揮開旁邊搭上來的手,嗔笑道:“王公子,煙枊在那邊,您可找錯人啦?!?p> “哪里,憶老板風姿綽約,醉顏閣里年輕的姑娘可是比不上?!?p> “您真愛說笑?!奔记尚缘谋荛_,轉(zhuǎn)身打算離去,抬頭卻愣了下。那扇一直關(guān)著的門不時何時已經(jīng)打開,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那一站的風姿,頓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連他旁邊醉顏閣的花魁似乎也失了光彩。真是,男人沒事長成這樣,讓她們這些以色謀生的人怎么活下去。那張臉雖然見得多了,乍見之下仍然會有小小的失神。
憶香巧笑著走過去,“宣公子,這便走了么?”
宣囂收回看向三樓的視線,憶香見此心里咯噔了下,在他幾步前站住?!靶樱㈩伓疾荒茏屇嗔粢粫??”
宣囂不說話,看了她片刻,冷冷地走了下去。雖有人對他行注目禮,在那樣淡漠眼神下,卻是誰也不敢多看。直到他出了醉顏閣再看不到影了,憶香悄然吁口氣,樓里那壓抑的冷肅氣氛才淡去。
拉著盛顏的手進了房,果然桌上只有空置的酒壺,菜肴糕點還是一絲沒動。嘆了口氣,問道:“今日說了什么嗎?”
盛顏搖搖頭,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失意。“進了房里只是喝酒,問三句答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緊的話?!闭f著柳眉微蹙,語帶不解,“這宣公子跟傳言里的極不相同,香姐姐,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憶香不語,這正是她想知道的。老爺子只讓她注意這個人,不要與他起沖突,卻沒有告訴她原因。
宣囂,宣府庶出之子,并不如傳言那般所謂風liu,有誰能相信每次進了花魁的房里,什么都沒做,只是在喝酒呢?;ㄉ锨傻你y子,只不過是飲一壺酒,這一點,倒是與傳言中揮金如土很相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