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始遇夙淵問詳情
落姐兒與小順子退下后,虞搖坐在窗臺上,左腿曲起將臉靠在上面,右腿吊下去一晃一晃的。此時天已經(jīng)有些晚了,一樓大廳只點了一盞燈昏暗得很,也沒人在那兒坐著。
虞搖的窗子對著竹林,只是此時林中漆黑一片,偶有幾點流螢明滅,虞搖目光隨著那一點米粒般的光芒移動,嘆息一聲,開口說道:“桐凰,你說那天我離開是不是錯了???”
本來空無一人的房里,突然有一個人影自簾子后面現(xiàn)出身形,卻依舊看不清面貌,只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名年輕姣好的女子,只聽得她溫柔地說道:“你并不知他要來,又怎會留在此處事先防范?況且另外的事也是要去處理的,不是嗎?”
虞搖埋在腿上的臉現(xiàn)出一抹溫暖的笑容,“桐凰,無論我做了什么,你總是不會怪我,總是說我好呢?!?p> 名叫桐凰的女子好溫柔的一笑,聲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因為你沒有做錯什么,不是嗎?”停頓了下,帶點擔(dān)憂地輕聲問道,“你不曾這樣低落過,是因為今天那個孩子嗎?”
虞搖緩緩抬起頭,看著夜空里明亮閃爍的星星,“是啊,那個孩子,看到她我想起自己小時候,我似乎也是在那個時候做了——”苦澀一笑,“做了這個家主啊,而你,也成了我的影。”
桐凰眼神一黯,想了想,最終還是走向前幾步,執(zhí)起那雙裸露在夜風(fēng)中微涼的纖纖素手,握在手里像是要將自己的體溫傳過去,聲音比這夏夜的風(fēng)更輕更柔,“不要想那么多,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我也很好。”
虞搖終于回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女子,看著那張與自己毫無二致的絕世容顏,心里的苦澀一絲一絲泛起,連笑容也變得悲傷,悲傷而美麗,“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啊,是我孿生的姐姐啊?!?p> 溫柔嘆息一聲撫上她的臉,“是我沒用,什么都不能幫你,要你一個人負(fù)起這么重的擔(dān)子,我是個沒用的姐姐?!?p> “不,不是的,”虞搖閉上眼,眷念著那手掌上的溫暖,“只要有姐姐在身邊,我就什么也不怕,才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只要有姐姐在……”女子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軟倒在身邊之人的懷里。
桐凰將她抱到床上,輕柔地為她蓋好被子,看著她,臉上滿是憐惜,“傻丫頭,今天那樣發(fā)動‘天光云影’之力,哪里是你能承受的,居然還強(qiáng)撐到現(xiàn)在。”身影慢慢淡去,室內(nèi)的燭光無風(fēng)自滅,在徹底暗下來之前,一道如夢囈般的輕語回響在房里,“姐姐會保護(hù)你的?!?p> 與此同時,隔著幾間房的文斂住的地方,房里還亮著燭火,文斂靜坐床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跪伏在地上之人。
那人全身裹在一片黑色之中,此際一動不動,只有聲音很穩(wěn)定地響起,“屬下一直暗中跟隨主人,當(dāng)晚覺察到有人潛入客棧,便一路追了出去。那人輕功很高明,屬下追之不及返回之時,主人已經(jīng)不知去向,留在周圍的人全都昏倒在地。是屬下愚蠢,讓主人陷入不知名的險地,一死不足贖罪?!闭f著就要深深地叩下頭去,卻覺有一股輕柔的力量抵在額上,任他怎樣施為竟再叩不下半分。猛然抬起頭來,只見那個一直坐在小姐身邊的女孩站在他面前,方才就是這看起來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用手托住他的額頭,讓他動不了分毫,眼里震驚莫名。
文斂聽完后沒多大表情,只是向嫵嫵問道:“他的力量如何?”
嫵嫵歪著頭想了想,“不弱,比他要強(qiáng)一點。”
他指的是扶野,赫與嫵嫵,都不曾叫過第三個人的名字。文斂面色一沉,這樣說來眼前這人的武功還是高強(qiáng)了,能讓他也追不上的人,勢力也不會比他更弱,如此看來,抓走爺爺?shù)娜藢嵙赡芎軓?qiáng)。
她在思考時,夙淵心里閃過種種念頭。他從小被主人收養(yǎng),主人讓他免受餓死的命運,所以在主人讓他選擇是安穩(wěn)渡過一生還是追隨著他永入黑暗時,他想也沒想便選了后面的一條。此后便是常人無法想像的艱苦訓(xùn)練,為報活命之恩,他拼命苦練,終于成為主人這一支暗地里的勢力的頭領(lǐng)。他一生聽令于主人,可是不久前,主人卻傳信于他,說如果有一天他失蹤或不在了,讓他帶領(lǐng)所有的人向主人的孫女宣誓效忠。救他的是主人,成就他的也是主人,他如何會屈身于一個半大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主人最喜愛的孫女也不行!
但是主人的話他又不能違背,何況這次主人的失蹤全是因他的疏忽所致,至少要找回主人再說。所以一接到主人孫女來到的消息后他便馬上起來了這里,在見到那個半大孩子時,心里想主人的孫女果然與一般的孩子不同。常人沒有誰會看到一個半夜跳進(jìn)房里的人不動如山地坐在床上,眼也不眨一下。等他簡要說明自己的身份后,那個女孩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急切,然而聲音依舊穩(wěn)定地不可思議,讓他將詳情道來?;蛟S是因失蹤的主人是眼前之人的爺爺,是自己害得這個孩子不遠(yuǎn)千里跋涉來尋親,因著那一絲愧疚,讓他在這個孩子面前伏下了身去。
然后,便是那如鬼神一般的力量,為了不辜負(fù)主人,他一直在讓自己變強(qiáng),這些年來已經(jīng)少有敵手。那天晚上遇到的人,如果不是擔(dān)心主人的安危未使出全力,他未必就追不上??墒沁@個女子輕輕松松地一托,竟然讓他毫無抵抗之力,這,這如何叫他能不震驚。雖然主人曾說過自己的孫女收養(yǎng)了兩個護(hù)衛(wèi),但他如何也想不到武功竟是如此之高,這名女子已是如此,另外一個呢?他有些不敢想下去。
夙淵緩緩抬頭看向那個端坐床上凝神思考的女孩,或許,主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真的可以由她來完成。
在夙淵心理發(fā)生微妙變化時,文斂理清了思緒,看著他問道:“那天客棧里有哪些人?你帶了多少人?武功如何?”連續(xù)問了三個問題后,淡然補(bǔ)了一句,“你不用跪著,起來吧?!?p> 夙淵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向前幾步,遞給文斂,然后又恭敬地退到一邊。早在主人失蹤那天起,他們便對留在客棧里的人做了調(diào)查,要無聲無息放倒外面那么多人,定要客棧有內(nèi)應(yīng)方能做到,所以他必須抓住一切可以找到利用的線索,交給主人曾說過的只要他出事一定會出現(xiàn)的小姐。
嫵嫵看沒她什么事了,打個哈欠爬上chuang靠著文斂坐下。文斂翻開冊子,里面是那天留在客棧的人的名單及詳細(xì)介紹。能讓爺爺向她作過特別說明的人,果然不是只知靠拳頭解決問題的武夫。爺爺?shù)氖й櫽兴氖韬鰠s不能說全責(zé)在他,以當(dāng)晚的情況來看,那些人正是要引開他,即便他不去追人恐怕也還會有其他的事發(fā)生。
夙淵退后幾步開口道:“當(dāng)天晚上和屬下在內(nèi)總有十九人,因為是要保護(hù)主人,所以帶出來的都是武功拔尖之人,最弱的也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p> 文斂一邊聽著,一邊翻看手里的小冊子,忽然對不住點頭瞌睡的嫵嫵輕聲說道:“嫵嫵先睡吧,不用陪我?!?p> 嫵嫵強(qiáng)撐著眼皮看她,“斂要快快睡哦。”看著文斂點頭才放心地躺在床上睡了。
夙淵有些訝然,這位武功極高明的女子智商卻似乎如孩童一般,主人當(dāng)初說了收養(yǎng)兩字,原來并不是開玩笑。
文斂將名單快速瀏覽一遍后,有些驚訝道:“虞搖不在?”
“是,虞搖在前一天離開客棧,主人失蹤的第二天回來。”夙淵將自己所知的情報全部說出。
文斂微微皺眉,“她去了哪里知道嗎?”
夙淵沉默片刻搖頭道:“屬下不知,不過,此人應(yīng)與主人的失蹤無關(guān)。”他不是負(fù)責(zé)收集情報的,所以還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而他也知道這樣毫無根據(jù)地下判斷是不負(fù)責(zé)的表現(xiàn)。
出乎他的意料,文斂卻是一點頭應(yīng)道:“我知道,我沒有懷疑她?!辟頊Y抬頭看她,文斂也不解釋,只道,“你明天將能調(diào)動的人手全部找來,我需要你們做一些事,記住,不要驚動這客棧里的人?!?p> “是,屬下告退?!辟頊Y退到窗戶邊,一個利落地縱身,跳進(jìn)了夜色里。
文斂撫額坐了半晌,低低嘆息一聲,“爺爺,你現(xiàn)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