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捏著拳頭一言不發(fā)的摟著林熙,林熙能清楚的感覺到母親在生氣。
她乖順的趴在她的懷里,小手輕輕的摸弄著母親的手背。
被人背叛是一種怎樣的滋味,她體驗過了,交付的信任被踐踏在腳下,她承受的不止是傷痛,更有因此而帶來的災(zāi)難。離了心,便會有了算計,在而后,出賣,陷害,一切都沒了底線,她便輸在了這樣的背叛里。
“熙兒,娘知道了,這件事不要與人提起,還有,平日里對著你萍姨娘且莫顯出來?!标愂习肷魏蟀l(fā)話,語音微微顫抖,林熙知道母親從此會對萍姨娘有些顧慮,便是安了心:“我知道的。”
陳氏伸手摸摸她的臉蛋:“聽說你四姐姐去找你了?”
林熙眨眨眼,點點頭。
“你不同意她說的嗎?”
林熙捏了捏手指:“娘,其實姐姐說的對也不對?!?p> “嗯?什么叫對也不對?”
“我和四姐姐是娘的希望,是娘的臉面,這是對的,我們要為著娘去爭去防范,也是對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要是和四姐姐一起對付六姐姐,兩個打一個,這就不對了吧?所以熙兒覺得就讓四姐姐一個去好了,我什么也不做?!绷治跽f完緊緊地抱了陳氏的胳膊,眼睛忽閃忽閃的眨巴著,看起來份外的單純。
陳氏伸手點了下林熙的腦門:“你這小腦袋瓜兒里哪來的這許多計較?”
林熙笑了笑,低聲說到:“嬤嬤說,與其盯著別人,不如盯好自己,若自己真的好了,機會便會來?!?p> 陳氏一頓:“盯好自己?”
林熙點頭,可陳氏卻開始尋思起來,末了喃喃自語:“難道我沒做好自己嗎?”
林熙聞言一時不知應(yīng)該說些什么,只能低頭不語,很快陳氏緩和了過來,沖她說到:“葉嬤嬤是個有能耐的,你聽她的準(zhǔn)沒錯,你就依著這意思,自己規(guī)整吧!”
……
有了母親的這句話,林熙自然縮到了邊邊,終日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讀書,散課時就會屋里待著,既沒往林老太太的居里去,也沒往陳氏的正房跑。
起先林悠還沒功夫理她,只不時的自己一趟趟的往葉嬤嬤那里跑,先是請教問題,再然后就成了關(guān)心葉嬤嬤的起居了,等到她幾乎每日里都要在葉嬤嬤那里耗上兩個時辰,并且成了規(guī)律后,林悠終于有空想起了林熙這邊的進展,急匆匆的跑了來詢問。
“怎樣,祖母還有娘可答應(yīng)幫咱們了?”
林熙眨眨眼:“我沒去?!?p> “什么?”林悠臉上的期待轉(zhuǎn)眼變成了憤怒:“你為什么沒去?”
“我不知道說什么,怕萬一說錯了話,惹祖母惱了怎么辦?萬一給四姐姐幫了倒忙呢?”林熙早想好了說詞,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來。
林悠抿了下唇:“這也有可能,那娘那邊呢?”
“娘能不向著我們嗎?”林熙說著抓了點心就往嘴里噻,一副吃貨的模樣,林悠瞪了她一眼后,冷哼了一聲:“我可勸過你了,也帶著你了,你自己各種理由不去,將來刷下來了,可別哭鼻子,日后嫁不到侯府去,更別怨到我頭上!”
林熙沖林悠一笑:“我才不怨呢,姐姐若喜歡那就嫁吧。”
林悠一驚:“你,你說什么?”
林熙眨眨眼:“姐姐喜歡,那就姐姐嫁吧!”
“你難道不想嫁進侯府嗎?”林悠的眼里滿是不解。
“我想啊,可你是我姐姐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不過葉嬤嬤說了,做好了自己,該有的便會有的,若是沒有,也沒什么好怨的啊,反正我努力做好自己了?。 绷治跽f著又繼續(xù)往嘴里塞點心,但她真心的希望林悠能把這話聽進去。
不過林悠顯然沒聽進去,只是十分高興的搡了她一下:“算你還知道你上面有個親姐姐!”說完她高興的轉(zhuǎn)身就出去了,完全沒了和林熙算賬的意思。
站在窗口看著林悠離去,林熙越發(fā)的明白過去的自己是怎樣的在不知不覺中走向深淵,固然現(xiàn)在的林悠內(nèi)心依然和當(dāng)初的自己一樣是自私自利,任性倔強,但好在她已知道收斂,知道在人前偽裝,內(nèi)心也有個追求,這總好過自己那個時候傻乎乎的我行我素,還自己為過的瀟灑……
……
林悠日日都要去葉嬤嬤那里報道,這事很快整個府上都知道了。
這一日早間的請安上,林昌便黑了臉:“悠兒,你能尊師重道,為父十分欣慰,可你既然能日日在葉嬤嬤跟前待足兩個時辰,風(fēng)雨不改的,為何不見你在你祖母跟前多伺候伺候?還有你娘那里,你又為何不去伺候?”
林悠面有歉色:“爹爹責(zé)備的對,是女兒疏忽了?!?p> 她乖乖認錯毫不反駁,林昌一時倒也再說不下去了,黑著臉在那里嗯了一聲,眼掃到了站在邊上小心翼翼的林嵐,便聲音柔和了一些:“嵐兒,你日后也要學(xué)學(xué)你四姐,但凡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問問葉嬤嬤,別成日的坐立不安的?!?p> 林嵐當(dāng)即低聲應(yīng)了,一副謹慎的模樣,林悠斜眼瞥了林嵐一眼,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不悅的模樣。
林昌見狀又看了看林馨和林熙,兀自的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而后他隨口問起大家最近的學(xué)業(yè)如何,教導(dǎo)了一兩句也就擺手讓大家散了。
四個姑娘從屋里出去,其他的丫頭婆子習(xí)慣性的退散,屋內(nèi)瞬間生下陳氏和林昌,萍姨娘自發(fā)的去了門口立著。
林昌捧著熱茶喝了兩口,等著陳氏發(fā)飆,這些年的夫妻,他早習(xí)慣了,只要他幫妾侍以及妾侍生的說話,就必然要面對她一番抱怨,若是不聽她抱怨,很可能她就會尋錯的去為難妾侍,所以他也就慣例的聽上一趟,反正今個是休沐的日子,不用去翰林院的。
可是他把一盞茶喝完了,也沒聽到陳氏的抱怨,當(dāng)下詫異的向旁邊瞄去,就看到陳氏端坐在椅子上,不知幾時手里多了個繡棚子,正一針一線的繡花呢!
林昌傻了眼,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當(dāng)下詫異的把陳氏盯了個來回,而后悻悻的問到:“你,你這繡什么呢?”
“老爺前個不是說,年后踏春,您要和幾個同窗去泛舟游湖賽詩的嗎?”
“對,有這事?!?p> “我瞧著老爺原先的汗巾已經(jīng)舊了,便想著給老爺做副新的,結(jié)果瞅著您那荷包上的繡面都磨了毛,便干脆給您重新繡一個。”
“哦,可這用不著你來啊,屋里不是有……”
“是有人會弄,但她們是她們,我是我,誒,老爺,您還記得嗎?當(dāng)年咱們剛成親時,我送您一個竹枝荷包,您便和我說什么來著?”
“我想想。”林昌說著捏了胡須回憶往昔,腦中立刻浮現(xiàn)了陳氏當(dāng)年人比花嬌的模樣,那一身大紅嫁衣映襯的她十分美麗,更是臉帶羞紅的捧了那荷包,輕聲言語:“愿夫君事事順意,步步高升?!倍踔呛砂?,只覺得她溫柔可人,熨帖著心,便摟了她輕聲言語……
“夫人蕙質(zhì)蘭心,不如在竹下再繡上一叢蘭草,你我君子謙謙,相依相伴?!绷植f著,臉上也顯出了溫情,陳氏當(dāng)即一笑:“難得老爺還記著,你且看看我的圖樣。”她說著捧了繡繃子遞給林昌,林昌一眼掃去,便見翠竹之下,墨蘭相伴,一朵藍色見白的小花正綴在葉尖。
“這……”
“當(dāng)時老爺說了,我便想繡來著,可后來……我心里裝著老爺,老爺有了想法,我自然是氣的,一惱之下剪了繡好的荷包,便和老爺越鬧越兇起來,直到前幾日上,我回想起來當(dāng)日種種,頓覺唏噓,姨娘也抬了,孩子們也都生了,我何苦和老爺這般嘔著呢?弄得我好似一個妒婦,老爺卻不知,一切都是因為,我心中對老爺您著實的喜歡啊!”
陳氏溫柔輕言,字字入了林昌的心,她看著陳氏一臉柔色,頓時便心生憐意,當(dāng)即捉了她的手:“你若能早些想開,我們何止于此?”
陳氏笑笑不言,林昌卻是心情大好,他在陳氏耳邊輕言:“許久沒去過秋水潭了,此時冬日冰層早結(jié),不放你我去冬釣一番,如何?”
陳氏點點頭:“好啊,一晃都十幾年了,不知還能否釣到那肥肥的胖頭魚?!?p> 林昌眼里滿是笑意:“夫人去換身利索的吧,我去叫人準(zhǔn)備。”說完便轉(zhuǎn)身大步的出去了,陳氏站在門口看著林昌的身影出了院門后,臉上的笑便淡了幾分,此時萍姨娘走了過來,臉有喜色:“太太,老爺今個是有什么喜事嗎?我瞧著神采奕奕的呢!”
陳氏淡淡的笑了下:“沒什么,只是老爺有了興致想去垂釣了,你且伺候我換身方便的吧!”
萍姨娘一頓,繼而立刻進了側(cè)間去翻衣裳包單,這邊陳氏便拿了那繡棚子看了幾眼,輕聲低喃:“你是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