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號,自古便是帝王君主賜予加封的稱號,這意味著擁有者本身,不是皇親國戚那也得是名門貴胄,最差也是個有頭臉的,畢竟皇上都給你封號了,你哪怕原是個討飯的乞丐,此時(shí)也得是乞丐里最牛的,橫豎都捧了個金碗,路上跟人要錢,人家沖著你的封號也得丟幾個大子不是?
林熙聽到“身有封號”四個字,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權(quán)貴高門,思及邢姨夫這一路的仕途暢順,又及如今的高度,玉兒得了機(jī)會嫁入一個權(quán)貴高門,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略有高嫁,登時(shí)心中倒歡喜起來,畢竟昔日做為林可,她的玩伴可不多,玉兒這個表妹,她以前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受著自己的種種言語,可后來,自己要嫁人了,及笄入了閨閣,再不得出門出院的,沒了往來,一個恍惚間,她竟也要及笄而后出嫁了。
“玉表姐真是好福氣呢!”林悠在旁笑言:“你日后必當(dāng)風(fēng)光無限了。那時(shí)若能看顧我的話,可別不搭理我!”
玉兒拿胳膊肘杵了她一下:“說什么呢,就算我想不搭理你也得成啊,好歹咱們的母親可都是一個姓!”
林悠立時(shí)咯咯的笑著和玉兒推搡起來,很是和睦,這邊林馨則是聞言臉上浮現(xiàn)一絲輕笑,扭了頭,恰好就對上了林熙的眼神,她頓了一下,隨又低了頭。
林熙心中有些不是味。
以前對于林馨,她幾乎沒在心里放過這個人,縱然是姐妹幾個,但到底不是一個娘生養(yǎng)的,自是淡著,加上巧姨娘很乖順,母親也很少提及,林馨在她,不,是整個林府里,都幾乎是個半隱的狀態(tài),雖是主子,不惹人憐愛,雖是家里的姑娘,卻大多時(shí)候勾含著身子,活得小心翼翼,所以林熙不得不承認(rèn),之前的歲月里,她縱然也有欺負(fù)林馨的時(shí)候,卻真得沒把她放在心里過。
而現(xiàn)在,她重活了,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變化,心力也有了增長,再看這一家人,才會發(fā)現(xiàn)這一家人的背后,很多東西看不見卻很可怕。
葉嬤嬤給了林馨機(jī)會正視她自己,給了她作為一個主子該有的底氣,林熙自是樂的姐妹一心,畢竟葉嬤嬤說的很清楚,同氣連枝的,橫豎都要栓在一起的,所以她真心的希望林馨也會好,可是那一個輕笑,讓她明白,一個半隱狀態(tài),小心翼翼的庶女,內(nèi)心里的不甘很深,尤其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過的好一些的時(shí)候,也會有自己的期盼。
只是,為何是那樣的輕笑呢?對未來的美好期盼難道也會變成姐妹之間嫌隙的緣由嗎?
掃眼看向林嵐,她只是捧了手里的茶,慢條斯理的抿著,好似周圍的笑鬧與不滿都與她無關(guān),但林熙的心更沉重了:姐妹,林家剩下的四個姑娘,四個同氣連枝的姐妹,卻是各有異心,誰與誰都不是真親近,誰與誰都是內(nèi)心存著盤算,若是如此,將來大家各自嫁出去了,誰又會真心的幫著誰?
席面熱好,吃食再度擺上,玉兒來了興致,遣了下人后,竟嚷嚷這要大家把自己當(dāng)作高門里的夫人們,大家來一場同席而食。
到底都是姑娘們,年歲上還小,除了林馨略有一絲不大痛快外,其他人倒很爽利,當(dāng)然林熙是圍著玉兒后,一切隨了她的意思。
林悠率先說自己是侯爺家的夫人,林嵐便立刻表示自己是伯爺家的,雖然低著一頭,卻也是權(quán)貴,玉兒看向林馨:“三妹妹你呢?”
林馨沉吟了一下抬了頭:“閣老家的少奶奶吧!”
玉兒聞言點(diǎn)頭:“也是個有身份的,恰好還和我們不同?!闭f著她昂了腦袋:“既如此,我就當(dāng)是郡主府的少奶奶吧。你呢,七妹妹?”
林熙笑了笑:“我就當(dāng)林家的閨女林熙唄?!?p> 四個姑娘一愣,各自笑了起來。
“你不能做你的,咱們得假裝,得是高門里的夫人們!”玉兒說著捉了林熙的手。
林熙眨眨眼:“可我想不出來?!?p> 她能選誰呢?侯爺夫人?林悠占了,選了,便等于是和她爭了,她可不希望林悠那小心眼記恨自己;選官宦之家的少奶奶或是夫人嗎?閣老家的都有了,她去不又刺了林馨了?不成;至于伯爺家的也有了,難不成自己選個子爵不成,哪有算的什么高門了?也不成;可玉兒都連郡主府都想到了,還有什么可以選呢?
玉兒看著林熙一臉無措的樣子,沉吟了一下便兩眼閃亮:“有了,你還可以做大司馬的夫人??!”
林熙一愣,無奈的笑了笑,大司馬手握兵權(quán),絕對的高門權(quán)貴,但到底是武將的出身,自己林家乃是清流之家,與武家能結(jié)親的極少,也虧她們想的出來,不過反正都是應(yīng)酬說笑,她也不在意,便答應(yīng)了。
于是姐妹五個坐起架勢來,空泛著陣仗用食打閑話,一時(shí)你來我往的,也有些架勢。
林熙偶爾吃上一些,眼掃姐妹們的言語,她能看到大家眼神里的炙熱,無端端的便想,會不會她們今日所選,便是心中的期許呢?她看向玉兒,瞧著她雙眼里的認(rèn)真,心里驀然一驚:郡主府的少奶奶?她婆婆身有封號,莫不是婆婆是郡主?可郡主大大小小的多了去了啊,她會遠(yuǎn)嫁嗎?邢姨媽只得一雙兒女,應(yīng)該不舍得她遠(yuǎn)嫁,若是就在京城的話,倒是有兩家郡主府,一個是三王爺?shù)呐畠?,一個是九王爺?shù)呐畠?,兩個人都嫁得是朝中重臣,好似也沒誰的兒子尚無娶親……
林熙亂亂的想著,沒個準(zhǔn)頭,忽而玉兒沖她看了過來:“大司馬夫人怎得沒什么胃口,寒舍沒什么珍饈,叫夫人委屈了?!?p> 林熙一愣,想起自己所扮,只得笑了笑:“這話你可是羞我了,我嫁于武夫,府中美食豈會如郡主府上精致美味,我可不是沒什么胃口,而是瞧著哪個都好,正苦于肚子沒那么大呢!”
姐妹四個笑了起來,玉兒立刻轉(zhuǎn)去了林嵐那邊言語,真格兒的練手起來,林熙內(nèi)心喟嘆,也就干脆看著她如何左右招呼,順便將其他姐妹三個的言語答詞都記下了,卻隱隱留意起林嵐來。
如今她扮演的是伯府的夫人,于這幾個人里,身份都低著一些,可她極為不卑不亢,早沒了往日謹(jǐn)慎的模樣,語句雖然是恭順,但林熙就是能感覺到,那種不輸人的氣勢,尤其看著她和玉兒一問一答時(shí)的流暢,忽而就想起葉嬤嬤曾說過林嵐的貪心,便是微微有些失神,不知這樣的貪心究竟是好還是壞,畢竟有了想法,才會做的更多。
“好你們幾個不知羞的,竟都把自己當(dāng)作夫人起來了。”忽而門房一推,乃是元哥兒進(jìn)了來,玉兒當(dāng)即瞪眼:“你怎么來了?我與妹妹在這里玩耍,你來湊什么熱鬧?”說著喊起丫頭來欲要追問這是誰人不攔不通告的,豈料元哥兒一揮手:“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兄弟的,又不是沒見過,哪有你這般緊張的,就是往日里來了客,不也讓我過來的嘛,怎么偏今天就拿起架子趕人來了?”他說著一轉(zhuǎn)身:“其實(shí)我還不稀罕來呢,是娘讓我來說一聲,林姨媽喊人來傳話,要她們幾個回去呢!”說完干脆甩了袖子往外走,只是走了兩步忽而轉(zhuǎn)頭過來看向了林嵐:“看不出你還挺像回事兒的,比起我這妹子,你倒更像個夫人樣兒?!闭f完是立刻轉(zhuǎn)身走了,可玉兒臉色漲紅見白,那林嵐也似被戳到了心一般,只捂著心口,一臉惴惴的立在那里。
林馨見狀開了口:“好了,母親既遣人來接,我們也該回去了。”
“是啊?!绷钟普f著拉了玉兒一把:“今日里只能這樣了,回頭看有沒機(jī)會在及笄前再和你聚上一次。”她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林熙,繼而又言:“其實(shí)你可以和姨媽說一聲的,哪日里帶了你去我們府上坐坐,見見葉嬤嬤也是好的?!?p> 玉兒聞言一下臉色好了許多:“好,我知道了?!闭f著眼卻掃向了林嵐,繼而沖大家一笑:“我換下了這身行頭就送你們。”說著立刻奔去了屋里,只留下姐妹四個,你看我,我看你了。
從邢府出來,姐妹四個上了馬車,車子悶行了一段時(shí)間,林悠忽而開了口:“玉兒表姐怕是要嫁進(jìn)郡主府了!”
四個人相互對視后,各自低了頭。
“她倒是好運(yùn),嫁去那樣的人家呢?!绷钟普f著眼往林嵐處掃:“你也好思量,不過一個庶出的罷了,竟連伯爺家的都敢想,以咱們家的身份,怕是嫡女嫁過去都是高嫁了,你一個庶出的也輪的上?”
林嵐抿了唇不語,隨即卻忽而雙肩抽動,暗自抽泣起來,立時(shí)一旁的林馨開了口:“大家不過作假來著,她已是我們中最低了,還要如何?四姑娘還是別欺她了?!?p> “欺她?”林悠斜了林馨一眼:“我不過怕她今日里裝過后就迷了心竅,日后天天做著南柯夢!”
林嵐更是低頭抽泣,那林馨則白了臉:“那照你這么說,我今日還說自己是閣老家的少奶奶呢,豈不是也做夢了嗎?”
林悠搡她一眼:“那不然呢?你以為你一個庶女還有資格了不成?”
林馨手攥的緊緊地:“有沒有資格,就讓我們?nèi)蘸笄瓶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