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著挑了一下華燈初上的時候,來她的住處,她的胃不好,他同樣也記住了,這種時候定是在家的,在吃晚飯,定能遇到人。
可等他不顧阻攔闖進后面時,面對的是黑漆漆的沒了人氣的空院子。
“她人呢?”他可不知這是安小六的人,一把抓住了掌柜的脖子。
“兩位公子一早便退了房,走了?!闭乒竦慕淮瑢嵲拰嵳f。
“可知去哪了?”蕭風翊覺得自己想殺人。
“小的不知啊,欽差饒命啊。”都是滑頭,當然知道如何保命。
蕭風翊腦子很快清楚了些,松開了手,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卻進了這個空蕩蕩的地方,沒有她的存在,原本平淡無奇的地方,越發(fā)平淡無奇了。
在院中站了一會,竟沒了去尋她的欲望,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她說過自己什么都不如那個人,那他就要她好好看看,自己不比那個人差。
甚至還會比他強,到那時,到那時,自己是不是有可以與人一爭的本錢?想到這些,蕭風翊連夜回去整理好了最后一部分,交待好后續(xù),便返了京。
而莫昊也正在等他,陸陸續(xù)續(xù)送回來的證據(jù),他已讓工部的人看了,帳也算得差不多了,等他回了,便可以開始收網了。
九月初三,凌晨,太子府便得了信,即將解封,天花疫情過去了,該死的死了,該好的好了,至于留下的疤痕只能慢慢來了。
作為儲君,這么長日子與世隔絕,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當然得趕去上早朝了,御林軍也貼心,連帶著魯大人的官服也讓人去取了過來。
關在人家這里這么多天,不顯得禮貌些不行啊。兩人當然都沒意見,收拾好自己,直奔金鑾殿,今個不是大朝會,文武百官沒那么多人,可重要的,該到的都到了。
剛開始時,議事的議事,該批復的批復,流程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區(qū)別,直到外頭傳報,“蕭少卿,蕭風翊,有事啟奏皇上?!辈砰_始有了變化。
這一聲喚,讓有的人開始慌神,這位是個大膽的,也敢想,就是不知能力如何,又到底查到了多少,暗暗得開始想對策。
這些人中以太子與曾大人為甚,必定有些脫軌了,什么風聲都沒聽到。
蕭風翊手捧一個托盤,大步走了進來,先是叩拜,才立在了一旁,等待皇上發(fā)話,莫昊點了一下頭,這孩子有成長,越發(fā)得像樣了。
卻不知,是為情所困,被迫成這樣的,允了他的請求,按他們商議好的開始。
一開頭聽說那個斷龍石被炸開了,救出了四百名勞工,吃驚的人并不多,李王二人關押了這么多時日,不露點風聲出來,便是不對的了。
莫昊也壞,先讓稟報到這,就將幾百名勞工的證詞搬了上來,選了幾遍具有代表性的讀了一下,又將其他的傳閱了下去,這也算證據(jù)確鑿了。
判了那兩人的斬立決,一點也不為過,自然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在眾朝臣以為這事到此就算過了的時候,蕭風翊再次跪下,捧出了第二本奏折,高呼“臣還有本奏?!?p> “念?!蹦坏哪樕蛔?。
“遵旨?!笔掞L翊遞上了奏折,王公公接下,開始大聲得宣讀起來。
哪怕昨天他已聽過蕭二公子同皇上稟報過一次,也曾親眼見過那些干尸,可再一次讀出來,仍是義憤填膺。
他只算得上是個奴才,無非是奴才里的官,管著奴才,略比別人體面了一些,讓人高看了一眼罷了。對于這種不把人當人看,不把命當命的行為,更有感觸。
讀的聲音是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悲憤,這回眾朝臣傻了眼,誰也沒想到還出了這等事,與此案有關的不由都有些腿軟。
太子與曾大人是最吃驚的,也是最穩(wěn)得住的,因為他們知道,這事有多難查,也知死無對證了。
“豈有此理?!蹦宦犕曜嗾?,還是沒忍住發(fā)脾氣,重重得拍了一下龍椅,頓時跪倒了一大片。
“你們都來說說,為何會有這么多人死了,還死了這么多年,朝廷還一無所知啊?”當然不會有人應聲。
“現(xiàn)在啞巴了,可想好,聯(lián)一旦查出來,可就越發(fā)不好說話了?!眲e給了機會抓不住啊。莫昊就是這個意思,可是就沒有一個人愿意伸手去抓,都抱著僥幸心理。
“都挺有膽啊。那聯(lián)就來看看你們的膽子有多大?!辈涣私饽坏娜瞬恢溃@相當于土匪的話一出來,便不好收場了。
揮了一下手,便開始一場別開生面的審判,先從職小的官員們開始,首先被念到名字的官員帶了出列,再由王公公念其罪證,何時在何地任何職,是如何涉及到此案的,又是瀆職的。
有的是遠送的,有的是人口失蹤幫忙隱瞞的,一樁樁一件件,實打實的證據(jù)擺了出來,讓人一點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莫昊判的也狠,全是斬立決,頓時求饒聲一片,不過此時已經晚了。
這時太子與曾大人才意識到是真的不好了,沒想到就這些時日,皇上便掌握了這么多證據(jù),最后查到他們頭上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些天來他們被隔離開,已是錯過了最后的布局時間,被打得太措手不及了。
太子莫興云不是一個有擔當?shù)?,許多主意都是他岳家?guī)兔Τ龅?,此時已開始沒了分寸,偷眼去尋歐陽家的人,只是今天他沒來上朝。
原因是什么,還真不知,腦子一嗡,便完全沒了主張,只想到了一件事,便是保自己,只有保住了自己,才有可能達到自己的夢想。
這樣想的便這樣做了。“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彼还蛳聛碚J錯,莫昊見了還是有幾分高興的,是個男人敢做就敢當。莫家的血性是埋在骨子里的。
卻沒想到,這位算不得是莫家的人。
“說說這罪從何來啊?”
“兒臣有失察之罪,這工部是兒臣的職責,居然不知他們犯下了這樣的大錯,還請父皇責罰?!?p> 莫昊皺眉,這話聽著怎么有些像是推托,甚至完全得推脫。
“你確實不知道?”
“兒臣確實不知道?!蹦d云跪在塵埃,不敢去看身邊的任何人。
“你且先起來吧,等案子審完了,再與你算帳?!蹦挥行﹩蕷獾孟让睿@孩子確實難當大任。
十年前他顯然知曉,還想著教一教,教訓教訓,現(xiàn)在他也沒有這個心力了。略緩和了的口氣,讓太子看到了希望,就是說嘛,父皇是不會輕易舍棄他的。
告了罪,從地上站了起來,仍是不敢去任何人,這表現(xiàn)讓莫昊更失望了,也讓太子一派的人更是寒了心,這時景王一派的人開始蠢蠢欲動。
這火力沒燒到他們身上來,他們不介意再加點油,景王的手自然得從身前放到了身后,意思就是不必了,他的老父親,寶刀未老,正在收拾人,他的人太過冒頭,會引父皇起疑的。
幾個激進的人不明白,卻也不敢造次,幾位老成的明白了,暗贊了一聲,這位才是該坐那個位置的人。穩(wěn)得住,也有擔當。
審判還在繼續(xù),越到后面來官職也就越高,便不能如之前那樣直接判了拖下去了。
現(xiàn)在得問上兩句,因為某些行為是解釋不通的,不比剛才那些,錯只是錯在知情不報,前面殺了雞,當然就駭了猴了。
那樣知情不報都是死罪,他們這個也必死無疑,如果只是把人的名字念了,直接拖下去也就算了,還要問你幾句,這一問便問出希望來了。
官做到了這個份上,都不容易,誰也不想死,有硬氣的,知自己逃不掉了,也會閉口一言不發(fā),可也有膽小的,想將功贖罪的,開始指責,推托。
有一人開了口,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結果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曾躍文。
曾躍文也知自己這回是逃不掉了,萬萬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有這種法子來管這事,哪怕只是一個失職,他也沒命了。
除非,除非有人出面美言幾句,擔保他,能保他一條活路,可剛才太子的表現(xiàn)已打斷了他的這個念想,在跪下去的那一刻,真的很后悔選了這樣的人來追隨。
“臣有罪?!敝v完這三個字,便一言不發(fā)了。他跪下了,之前的人反倒輕松了,什么臟水都開始往他身上潑。
莫昊冷眼看著,這就是他自認為的天楚的中流砥柱,是這么一副嘴臉。
這時,一杯茶遞了過來,剛接近,便是熟悉的茶香,是小孫女配的安神茶,說他過于激動時要多飲一些,好控制情緒,萬不可大喜大悲大怒。年紀在這,別逞什么強。
也只有那孩子敢這樣對他說話了,也就那孩子只是單純得關心他的身體,不求從他這得到什么,甚至自己給她賞賜,還抵不過她給自己做的一切。
心情略緩和了些?!霸S文?!?p> “罪臣在?!?p> “告訴聯(lián),這么多銀兩到哪去了?!边@是唯一沒落到實處的地方,罪可以定,可是這目的就難了。
“臣有罪?!痹S文說完這三個字,便閉了口,不是他想護主,而不得不護,那條船上了,便不能讓它翻,如若他招了,他的族人便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