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霜是被一陣叫罵聲吵醒的,那充滿不雅之詞的叫罵聲讓她想起來府中那些嘴碎的老婆子,總是這么喜歡去打罵府內的丫頭們,以顯示自己的威嚴。
不過耳邊又傳來哀哀的哭泣聲,似乎有人正拉著她的手腕,這讓沈凝霜不由十分奇怪。
難道她還沒有死?
那個她信錯了的男人不是親自叫人放了把火嗎?又怎么可能突然返回,叫人把她從大火里面救出來?
想起被老婆子打昏過去的竹月,沈凝霜又有些焦急,既然她沒事兒,那竹月現在呢?為什么她聽不到竹月的聲音?難不成竹月出事兒了嗎?
耳邊的哭聲越來越大,那叫罵聲也是越來越烈,吵得她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法再去思考。
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沈凝霜緩緩的睜開眼睛,卻被入眼的那根破舊的,甚至還沾上了蛛網的橫梁木給嚇了一跳。
“醒了醒了!念念醒了!”
之前那哀哀哭泣的聲音的主人突然驚喜的大叫起來。
沈凝霜這才回過神,眼珠子轉到一邊,一張臟兮兮的臉湊到她的面前,把她又是嚇了一大跳。
只是,還未等她有什么過激的反應,便被那人一把抱住,耳邊又響起了那熟悉的哭泣聲。
“醒了就給老娘滾出去干活,不過就是個風寒又真要不了她的命,瞧你這喪門星的樣子,生的賠錢貨肯定也是個命硬的,哭個屁,要是真死了,就拉出埋了,省得嫁不出去還白吃老娘的糧!”
“她大嬸兒,念念這才剛醒呢怎么能干活兒?您就通融一下,讓念念再多休息兩天吧嗚嗚……”
“休息個屁,家里那么多活她不做你就去干呀,真是個不省心的,快把這小賤皮子給挪出去,待回我家子越就回來了,這屋子還要快點打掃出來,給我家子越住著呢!”
隨即便是一聲關門的巨響聲,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沈凝霜被這聲音叫回神,這才轉動著眼珠子看著周圍的景象。
這屋子比她那個一進的小院還要破舊不堪,屋內的木頭桌椅還瘸了一條腿,用著一塊大石頭抵著的,身下躺著的不是鋪著厚實褥子的床,而是硬梆梆的土炕。
視線再一轉,目光落在這屋內的人身上。
抱著她哭個不停的是頭上包著一塊像抹布一樣的頭巾的婦人,她臉色蠟黃,眼底青黑,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衣裳,那雙手是她從未見過的枯瘦,比她之前還要不如。
旁邊還有一張眼睛紅紅的小臉,梳著朝天髻的小男孩,瘦瘦弱弱的,頭發(fā)枯黃,臉色憔悴,一看就知道經常食不飽腹的樣子。
桌子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卻有些駝背的漢子,正抽著水煙,一副愁眉苦展的模樣。
而這些人,她通通都不認識。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饒是沈凝霜見過不少場面,也被這目前的情況給搞懵了,滿臉的不解。
“念念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嗚嗚,你可讓娘擔心死了!”那婦人又開始抱著她哭起來,鼻涕眼淚蹭的她滿身都是,讓沈凝霜不由十分無語。
不過這婦人說出來的話卻是讓她隱隱心驚:娘?面前這個老婦是她的娘?
她娘親不是早就死了十幾年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個娘來?
而且念念……這是在叫自己?
沈凝霜暗暗震驚,可是在侯府后宅,和各房妻妾女人們勾心斗角了好幾年,早就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面上倒是依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楞的。
“行了,別哭了,沒看到閨女都被嚇壞了嗎?”坐在桌邊的粗漢子一臉砸吧了口煙,才站起來不耐的說道,“去給她弄點東西過來吃,昏了這好幾天,安大夫可是說了醒過來要吃些東西的?!?p> 老婦聽到他這話才想起來自家閨女已經好幾天都沒吃什么東西了,連忙站起來擦擦眼淚,點頭道:“對,我這就出去給念念弄東西吃去!”
說著,她還推了一把旁邊的小男孩:“子安,在這里好好照顧你姐,娘出去一趟。”
叫子安的小男孩呆呆的點點頭,然后就走到沈凝霜的面前站著,有些不敢去看她。
那老婦走后沒多久,那漢子也跟著出去了。
沈凝霜這才松了口氣,畢竟她還是個女子,那漢子看上去雖比她大了十幾歲,可呆在這兒也讓她壓力很大,不敢放松,誰知道他是誰?
嘴里有些干渴,沈凝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抿著唇,張了張嘴,嗓音極為嘶?。骸白影?,能給我倒杯水嗎?”
小男孩點點頭,很快就跑了出去。
沈凝霜這才有些仿徨的打量著這個破舊的屋子,心里有些不安。
鶴頂紅是無解之毒,那人又加了一把火燒了屋子,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繼續(xù)活下來了,然而如今她卻好好的在這破舊的屋內,實在讓人不思其解。
子安很快就端著一個破舊的碗回來,眨巴著大眼睛將水遞給她:“姐姐,你喝?!?p> 那碗看上去破破舊舊的,不過她也沒有嫌棄,只覺得嗓子都要冒煙兒似得,所以直接接過來就喝了個干干凈凈。
冰涼的井水下肚,讓她腦子也驟然清靜下來。
突然,只覺得腦海深處涌出一陣陣的疼痛,沈凝霜只覺得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失去意識之前,她好像還聽到了剛才那個叫子安的孩子,驚恐的哭叫聲。
……
接下來的幾天,沈凝霜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耳邊的哭鬧叫罵聲從未斷過,偶爾還有人喂她喝水。
那婦人和男孩也是坐立難安,除了按時給她喂些苦澀的藥水之外,也別無他法。
她雖昏沉著,可是在這一段時間中卻也像是看故事一樣,見證了另外一個和她同齡女子的記憶。
足足花了五天的時間,她才將所有的記憶整理清楚,緊接著,在那婦人的照顧下,又一日一日的好起來。
再次清醒的時候,看著仿佛又蒼老了好多的婦人,想到昏迷時那些感同身受的記憶,她不由眼睛一酸,輕叫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