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三郎有可能是生病了,太太終歸的是沒忍住走了過來;瞧著這會大家圍過來的架勢,三郎卻仍舊坐在那里,不過眼神卻有了些閃躲。三娘子微訝,伸出手背放在三郎的額頭上。
一股灸熱透過手背襲過來,三娘子感覺微微有些燙意;“母親,三弟的額頭有些燙!”三娘子看著太太說道。
太太有些不置信,也把手背貼了上去,才一會便立馬彈開了自己的手,有些急著說道:“任媽媽,趕緊派人去找個大夫!把大夫帶到這兒來!”
三娘子注意到太太袖底下的的雙手正在用著手絹擦拭,而紅蓮也也飛快的直到了角落里的凈房,取出一塊濕手帕奔了來,似乎要暗暗的給太太擦手,頓時有股涼意從心底泛了出來;太太這里什么意思呢?三郎不過是有些低燒,她卻這般小心的模樣,活似三郎得了什么瘟疫!
四姨娘沒有看到太太這動作,她見太太已經(jīng)注意到三郎的病,滿心的擔(dān)憂和慶幸;可太太卻沒忘記她,而是淡淡的質(zhì)問道:“四姨娘,三郎這是怎么了?看這樣子也不是剛剛才病的,你難道不知道早些來告訴我么?”太太的聲音不大,但如今大家同在這一側(cè),自然所有人都聽見了,四姨娘的臉色頓時有些蒼白起來。
幾乎只是一眨眼,四姨娘的眼淚便撲簌簌的流了下來,“太太,都是奴婢的錯,沒有照顧好三郎!昨天奴婢也曾讓大夫來瞧過三郎,可大夫留下的藥喝了,三郎卻還是這副模樣!我看今天是端陽節(jié),也不敢自作主張掃了太太的興,只想著大夫的藥或許效用沒有這么快,要等等才行?!?p> “你昨日著人請了大夫么?”太太回想了一下,似乎昨天的確有臨湖居的丫頭過來求著出府,她當(dāng)時也是太忙了,所以沒有多問便只當(dāng)她們出府是為了買東西,原來竟是為三郎請大夫!
四姨娘沒回答,三娘子卻是跟著問道:“四姨娘,你昨兒個請的是城中的哪個大夫?我聽說千金堂的夏大夫擅治小兒疾病,不知四姨娘是不是請的夏大夫?”千金堂是杭州城的名醫(yī)堂,劉大夫是一大鎮(zhèn)山寶,夏大夫在治孩童方面的傷寒感冒卻也有獨(dú)到之處,這些三娘子都從靖媽媽嘴里聽來的,此刻也說了出來。
三娘子不問則罷,一問這話四姨娘便有些止不住的啜泣起來,只見她捂著帕子擦完淚,道:“我讓聽風(fēng)這丫頭去千金堂請夏大夫,可聽風(fēng)回來說,千金堂門前排著長隊的人在看病,都是在等夏大夫看的;劉大夫又出診在外,實(shí)在是找不到好大夫,這才從別處找來的大夫!
不過那大夫明明說澤兒只是受了些風(fēng)寒,只要服兩劑藥便能無礙的;我也不知道澤兒服了藥,竟沒有半點(diǎn)好轉(zhuǎn),人也變得如今這副模樣來!這可叫我如何是好!”四姨娘悲從中來,再也無法抵制內(nèi)心的害怕,哭得稀里嘩啦。
太太見四姨娘雙眼紅腫,臉上的妝粉也糊了,本想喝斥幾句,可看著三郎那呆呆的模樣,心底又有些同情起來;便只軟聲安慰道:“紅琴,你先別哭了!我看三郎這模樣只是受了些驚嚇,待回來找了好大夫過來看看,回家再找?guī)讉€好天師驅(qū)驅(qū)邪,三郎一定會沒事的!”
“太太,三郎真的會沒事么?他從昨天起就沒說過一句話,無論我哭也好、笑也罷他也不正眼瞧一下,吃的喝的也統(tǒng)統(tǒng)不喜歡了,這可怎么辦呀!我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讓澤兒變得這般凄慘?”太太的安慰顯得有些不給力,四姨娘聽了后,大概心底里有些相信三郎是中了邪,又是一番哭號。
在場的國公夫人、太太、二姨娘、三姨娘統(tǒng)統(tǒng)都是為人母親,聽了四姨娘這番哭訴,都多多少少有些同情起來;對于父母來說,哪個不是希望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呢?像三郎這般服了藥不見好,又出現(xiàn)別的異常來,這也難怪四姨娘的情緒這樣激動了。
“四姨娘,你也莫哭了,還是守好孩子要緊;要是再因?yàn)槟氵@哭聲,讓孩子受什么不好的刺激就不好了!而且我相信,有江府歷代祖宗的保佑,一定會讓三郎平安無事的!”國公夫人也柔聲對四姨娘勸道。
三娘子心里嘆息,若是將希望放在滿座歷代祖宗那樣飄渺的希望上,大概四姨娘是做不到的;不過國公夫人說得對,如今哭也解決不了辦法,只等著找個好大夫才行!
也許事有湊巧,這邊幾人剛剛有些平靜下來,便聽得爹爹的聲音傳來:“這是怎么了?剛才我怎么聽到哭聲了?”
“是不是小五丫頭或是三郎在哭呀!小孩子總是難免要多哭些呢!”除了爹爹的聲音,再傳來的竟好像是老夫人的聲音,再聽腳步聲,似乎還不止兩人。
江老爺?shù)纳碛昂芸鞆钠溜L(fēng)轉(zhuǎn)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的是國公爺,再就是老夫人;老太爺笑呵呵的聲音也從外頭響起道:“叫孩子們開心些,就說呆會祖父帶她們上西湖坐大龍船去!”
若是沒出三郎這回事,大概所有人都會歡呼雀躍吧,可如今就連最迷糊的大娘子,聽了老太爺?shù)脑捯仓皇茄凵窳亮艘幌?,臉上卻是笑不出來;剛才四姨娘那番聲音,可著實(shí)讓她有些震撼,以往再多什么針對的事情,如今她眼里也只有四姨娘眼里的淚。
江老爺見大家都圍著四姨娘和三郎,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妥,三步并兩步上前一看,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三郎的不對勁;“四姨娘,這是怎么回事?你可別告訴我三郎只是在玩游戲!”江爺只管質(zhì)問著四姨娘,臉上的著急很是明顯。
四姨娘也撲通跪坐在地上,眼淚又流了出來,“老爺,妾身該死!三郎生病了,妾身都沒機(jī)會告訴老爺,請大夫來也沒讓澤兒好起來,妾身實(shí)在的有愧老爺?shù)男湃?!?p> “你!”江老爺一窒,想喝斥可看到四姨娘梨花帶雨哭泣的樣子,頓時又有些心軟了,只對著屏風(fēng)外道:“夏大夫,可否勞煩你進(jìn)來幫犬子把把脈,看看犬子的身子?”
眾人一驚,原來夏大夫竟是跟著老爺一起回來的嗎?幾位姨娘很是知趣的往后退了退,便見一個中年男子邁著大步走了起來,那右肩處還背負(fù)著一個行醫(yī)箱。
夏大夫壓根沒說好不好,只是直接的放下醫(yī)箱,對著三郎打量起來;還好三郎只是有些呆呆的,并不十分反感別人的接近,夏大夫翻了翻眼皮,又把起脈來,好一會才皺著眉頭收回了手道:“令郎的身體也是奇怪,似乎除了低燒沒有別的病癥;不過這發(fā)呆的樣子的確不正常,應(yīng)該是因?yàn)橹鞍l(fā)燒引起腦部的一些異常,我便開一幅清熱毒的藥讓他服幾劑,大概就沒事了。不過最好讓他回府靜養(yǎng),這兩晚小少爺應(yīng)當(dāng)也睡得不好吧,我會再開個寧神的方子,讓他多睡一會,身體也好得快些!”
“是是是!”四姨娘聽了夏大夫的話,驚訝的說道:“澤兒這兩晚整晚的不睡覺,只呆坐著又不出聲;夏大夫你真是神醫(yī),讓澤兒睡覺好,我可真怕他撐不住呢!”小孩子本應(yīng)該嗜睡的年紀(jì),這樣整夜整夜的不睡覺,那模樣也十分的駭人,四姨娘這回可真真覺得夏大夫的醫(yī)術(shù)高明了。
夏大夫擺擺手,灑脫的笑道:“神醫(yī)不敢當(dāng),貴府的三小姐那眼疾,我可是一直沒治好,真是慚愧得很;不過聽江老爺說起,三小姐的眼疾如今已經(jīng)大好了,夏某可是十分高興。”
“夏大夫仁心仁術(shù),就不必太過謙了;這說起做大夫,也是那一句‘術(shù)業(yè)有專攻’,夏大夫在小兒疾病這方面可是圣手,我們也不能再要求你治眼疾也拔尖呀!”江老爺聽著三郎沒事,臉上也多了笑,又對四姨娘道:“既然三郎身子不便在外,你便帶著三郎先回府吧!小五便留下來,我想她祖母或是三丫頭會有人照顧她的。”
“是,妾身馬上帶三郎回府!”四姨娘抹了抹淚,勉強(qiáng)擠出笑來,便由身邊的媽媽抱著三郎匆匆下了樓;三娘子看著她背影有些著急,其實(shí)她也想跟著回府呢!一來她是擔(dān)心三郎的病情,二來這出來后跟她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除了在大人們的視線稍微多走動幾步,除了能多看到一些東西,留在這里還比不上她在自己院子里舒服!
可江老爺這時卻對她道:“蕙雅,夏大夫一直關(guān)心你的眼疾,如今你眼睛要好了,過去讓夏大夫好好看一看吧!”
大家的眼光都移了過來,盯得三娘子沒辦法,只得放棄了回府的想法;不過第一次跟陌生人離得這么近,她總有些不習(xí)慣;之前她也沒注意,隔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夏大夫看起來還算是一個長相儒雅的大夫,而且在觀察她眼睛的時候,的確是非常的用心觀察;身上那股淡淡的藥味也漸漸的讓她放松了戒備。
看完了眼睛,夏大夫扯出大大的笑容來道:“真要恭喜江老爺,三小姐的眼睛確實(shí)大好了!這回夏某心里也放心多了!”他舒了口氣,看向三娘子的目光里帶著微微的興奮。
那目光突然讓三娘子感覺到一種怪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