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堆黃黃的穢物在一個破舊的木桶里面,那臭味都將三米以內(nèi)的螞蟻熏死了,細(xì)眼一看,甚是還有些沒有消化干凈的葉子和黑色的粒狀物。甚至連看都沒看,周圍的人就開始干嘔。
蘇莞俯下身子,臉色蒼白,不停地干嘔,好像連肺臟都炸掉了。沒靠近呢就已經(jīng)成這樣了,如果真進里面“洗澡”,那就要了命了。
那官爺笑呵呵地?fù)]了揮手,那些刑差捏著鼻子,抓起蘇莞就要往前拉。蘇莞死命地掙扎。那熏人的惡臭,那黃淅淅的糞便,好似癩皮蛤蟆在嘲笑蘇莞的自不量力。
“給你一次機會,你承不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官爺突然變臉,惡狠狠地問道,丑惡的臉孔在蘇莞的眼里跟那一堆糞便沒什么區(qū)別。
“我沒有罪。”蘇莞大聲喊道,即使腳下已經(jīng)癱軟無力,可是她知道,一旦承認(rèn)了,就什么都完了,她沒有罪,她只是認(rèn)識字,會讀書而已,為什么這就有罪,為什么賤民就不可以讀書認(rèn)字。蘇莞憤憤地想到,原本害怕的心突然又強大起來,有什么,不就是一堆糞便么,我可以忍受的,我不可以屈服。
那官爺嘿嘿冷笑了幾聲,“兔崽子,還嘴硬,像你這種人小爺見多了,來人,讓她好好洗個澡吧!”
那些刑差不由分說,抬起蘇莞瘦小的身子,狠狠將她投入糞池里。只見那粘稠的糞池完美地將蘇莞吞入,只留頭在外面。
臭!
這是蘇莞唯一能感覺到。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能呼吸了,她所能聞道的除了臭之外,沒有任何味道了。她感覺自己的四肢越來越無力,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粘稠的糞便便從她的睫毛滑下,她暈暈沉沉地看到周圍的人在那里嘲笑,再睜一睜,已經(jīng)感覺眼前一片漆黑。
她想,她大概就這么死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一桶冷水澆醒,她哆嗦了一下,抬手,卻發(fā)現(xiàn)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太清晰,視線都已經(jīng)模糊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冰涼的體溫和那脆弱的心跳。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半天,她便會這樣死去,低賤地死去。
模糊中,她聽到那個官爺喊道:“兔崽子,你承不承認(rèn),你犯過的罪行?!?p> 她動了動她僵硬的嘴唇,可是說不出來一個字。她感覺日頭照的她昏昏沉沉的,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不回答是嗎,來人,取我的刺龍鞭?!蹦枪贍斀舆^他的刺龍鞭,細(xì)眼觀賞,口中贊嘆不已。這刺龍鞭,最主要的特點,便是鞭子上面有一根根鉤子,一鞭下去,便可將活人的皮肉給撕下來,沒有人能夠活命的。
那官爺舉起高高的鞭子,陰笑地看著地上已經(jīng)快沒氣的蘇莞,就下下鞭。
“住手,馬上將犯人蘇莞釋放。”一個清朗的聲音大聲喊道。
那官爺一愣,回首一看,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公子,身邊跟了個宦官。只見那公子大步上前,看到蘇莞血肉模糊的樣子,別過臉,不忍心再看。
“皇上已經(jīng)下了口諭,犯人蘇莞雖然違背華國王法,但是,其才華甚為驚人,可免去他的罪?!惫託獯艉舻卣f道。
“請快快放人吧?!币粋€細(xì)細(xì)的嗓音說道。官爺一看,是那個宦官,想必是皇上身邊的人,那可惹不得。
“是是是,既然皇上下了口諭,那自然放人,來人,快快將蘇莞抬起?!蹦枪贍斶B忙見風(fēng)使舵。一大堆人連忙扶起了蘇莞,可是蘇莞只覺得頭重腳輕,根本毫無意識。
公子見了,連忙說道:“大人,可否借用一下房間,讓蘇莞洗漱一下。”那官爺對百里家還是認(rèn)識的,哪敢得罪,回頭一看蘇莞這粘了糞便的衣服,惡臭熏人,連忙陪笑道:“那是自然,本官榮幸之至?!币驗檫@位公子還沒有官職,所以他仍然以本官自稱。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蘇莞抬進一個房間,燒了點熱水??墒谴罄蠣攤兊?,誰伺候過人啊,所以,把院子里的打雜的女人叫過來,讓她負(fù)責(zé)。
“我說,你們有沒有搞錯啊,讓我來伺候這個臭氣熏人的犯人,還有沒有人性啊?!蹦谴螂s的女人罵罵咧咧的,一嘴的不滿。那些官差居然不敢惹她,好言細(xì)語地給她塞了點銀子,她數(shù)了數(shù),勉強同意了。
她把蘇莞抱進了浴桶里,蘇莞暈乎乎地掉進了浴桶,隨后,蘇莞被那女人剝開了衣物,只見那胳膊腿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蘇莞因水泡進了傷口,疼的清醒了一下。那女人撥開蘇莞的最后一件衣物,不僅驚訝道:
“原來是個女娃娃啊,怎么會梳著男娃娃的辮子。”
蘇莞顧不得那么多,緊緊抓住女人的手腕,說道:“大姐,請你一定不要說出去?!?p> 那女人聽了,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壞人,你一定有什么說不出來的事,你可夠可憐的,被那些惡人整成這幅模樣。”
蘇莞忍著疼痛,嘆了一口氣,突然有感而發(fā),低聲說道:“那能怎么辦呢,別人能輕易踐踏我的性命,我的尊嚴(yán)。我總是對自己說,我要堅強,要堅強,可是,真的好累,我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老天還會再給我一次機會?!?p> 那女人聽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我叫崔華,你要知道,生命在任何時候都是可貴的,你可不能放棄,像你這些傷口,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痊愈呢,不要想那么多,你的人生還長著呢。”
蘇莞第一次抬頭打量這女人的臉,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有點嬰兒肥,看起來喜慶可愛,可是說話的語氣,卻讓蘇莞有一種姐姐的感覺,讓她異常溫暖。
蘇莞洗完后,崔華又幫蘇莞涂了點金瘡藥,只是,蘇莞的身體還不是很好,所以崔華將她抱了出來。
“將她帶到我院子里的客房吧,那別院過于偏僻,什么東西都不方便買,阿風(fēng),將她帶上?!憋L(fēng)井應(yīng)了一聲,他剛才聽到消息,就忙上朝公子這里趕了。
風(fēng)井背著蘇莞,跟在了公子的后面。蘇莞暈暈沉沉地看向被自己的男人,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風(fēng)井也變得這么高了,這么結(jié)實了。
“蘇莞,我說你跟我們公子的院子真有緣,第一次受傷是因為杜仲作惡,結(jié)果到了公子的偏房,第二次你進牢獄也是因為杜仲作惡,你怎么就這么倒霉,偏偏當(dāng)了兵部尚書別院的放牛娃,又到我們院子養(yǎng)傷。你啊,進到我們院子就沒好事?!憋L(fēng)井嘮嘮叨叨說了好半天。
蘇莞默默想到,原來那個杜大人就是杜仲的爺爺么,真的是好巧,兩次遭災(zāi)都是因為他,果真是上輩子的仇人?
到了公子院中,蘇莞被放到偏房住,風(fēng)井親自照顧她,倒茶倒水,令蘇莞非常感動。晚間的時候,公子來到了蘇莞歇息的偏房,蘇莞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卻弄疼了傷口。
“趕緊躺下吧。我來這里,是想跟你說抱歉的,我來的有點晚了。”
蘇莞感激地笑道:“公子,您是士大夫家的子弟,不需要向我道歉?!?p> “不是的,如果我再晚來一步,你就沒命了。你對的對聯(lián)令我實在欽佩,如果我能早一點呈現(xiàn)給我爹爹,我爹爹就可以早點上奏皇上,救你出來了。”
“公子,我只是華國的一個賤民,怎能麻煩你爹爹。”蘇莞淡聲說道。
“不要叫我公子了,我叫百里蕭,你叫我百里就好了?!卑倮锸挏睾偷恼f道。蘇莞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感覺就累了,百里蕭一看,起身告辭,蘇莞便沉沉睡下去了。
蘇莞因為受了重傷,一直在發(fā)燒,百里蕭請了好幾個大夫,總算是把燒退了,可是這被夾過的手現(xiàn)在微微有些變形,再也恢復(fù)不到以前的模樣了。蘇莞知道后,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流了一夜的淚水。
期間,齊先生過來看望過蘇莞,看到蘇莞孱弱的樣子,看到那傷痕累累的身子,老眼淚汪汪,粗糙的手指劃過蘇莞的臉孔。
“莞兒,你受苦了?!?p> 蘇莞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中甚是感動,不僅淚眼盈眶。百里蕭進來了,帶了兩個食盒。
“先生,您一定沒用晚膳吧,在這里吃點吧?!闭f著,將食盒打開了。兩個食盒裝著不同的飯菜,蘇莞還傷著,只能吃些清淡地粥,齊先生的飯盒有點奇怪,沒有肉,只有一盤炒腰果和飯。
齊先生愣了愣,看著那盤炒腰果輕輕嘆了一口氣,顫抖地雙手拿起筷子,小心地咬了一口。
“爹爹晚上想見見您?!卑倮锸捳f道。
齊先生沉默了良久,淡淡點了點頭,蘇莞看著,心中疑惑,正打算開口,卻被老師打住。
“莞兒,這是我的事了,便不要再問了。”蘇莞便不好再問了。
齊先生走了以后,百里蕭親自拿著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伸到蘇莞的面前。蘇莞抬頭,看著滿臉期待和笑意的臉孔,不知怎么的,覺得不好意思。
“百里,你是士大夫家的子弟,怎么可以做這些伺候人的事,讓風(fēng)井過來就好了?!碧K莞輕聲說道。百里蕭沒有回話,只是固執(zhí)地看著蘇莞,他覺得這位小弟甚是羞澀可愛,而且才華出眾,不知怎么地,看到蘇莞,他便覺得很開心。
蘇莞只好吃著百里蕭喂的粥,一遍祈禱不要有人進來發(fā)現(xiàn),否則,不知道又要出什么麻煩。總而言之,這粥蘇莞吃的一點滋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