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能親自拜訪,真是蓬蓽生輝?!焙4笕艘姷絹砣?,寒暄道。
御史本是沒有什么實權(quán),但百里家的家主曾當(dāng)過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深受皇上的喜愛,況且百里蕭的舅舅還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立過大功,現(xiàn)在在邊疆守衛(wèi),也是握有實權(quán)。最重要的是,聽說這位百里公子一直備受皇上的關(guān)注,前兩年去邊關(guān)打仗,也立了戰(zhàn)功,不知道為何回來又當(dāng)御史,但是最近邊關(guān)吃緊,皇上似乎又要啟用當(dāng)初的功臣。
百里蕭一身墨色長袍,面若美玉,粗黑的劍眉,一雙墨色的眼睛,就好似那高山流水讓人覺得那么清涼,手里拿著一柄玉扇,從遠處望去,就覺得好似溫潤的羊脂玉,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大人說笑了,聽聞海大人最近剛剛升為工部侍郎,我聽聞海大人當(dāng)初還是秋闈的探花,學(xué)富五車,一直都想拜會?!卑倮锸捝戎裆?,溫和地笑道。
海大人一陣的謙虛,兩人客套了一番,海大人吩咐婢女?dāng)[好茶果酒水,兩人坐在涼亭里,吃吃喝喝,談?wù)摴沤裢?,上天文,下地理,彼此都相見恨晚。海大人是前幾年才被調(diào)到昷曲,這幾年努力,才升為工部侍郎,根基不是很穩(wěn),他一見到百里蕭能親自拜訪,心中高興地不知道說啥,萬一能跟百里家聯(lián)手,那他的官運就是一路順風(fēng),步步高升。
“我聽說最近夫人身體不適,現(xiàn)在如何了?”百里蕭突然問道,一片平和的笑容。
海大人心中略感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家來了個好大夫,夫人已經(jīng)大好了?!?p> 百里蕭一聽,眉梢一挑,溫和地笑道:“哦?最近家母身子不適,找什么大夫都不頂用。聽聞夫人的病治好,定是了不起的神醫(yī),能否讓我見一下?”
海大人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奔著這個目的。心中高興,他奉承百里蕭都來不及呢,趕忙叫人把蘇莞給叫過來。
蘇莞正坐在屋子里收拾東西,想著百里蕭,拿著疊好的衣服發(fā)呆。婢女過來,說海大人叫見她。她心中猛然一緊,呼吸一窒,手抖了抖,就好似見百里蕭就是見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她收拾了一下行裝,跟著婢女,來到海大人的院子里。
百里蕭正與海大人談笑,這時,看到一名婢女帶著一個年少的女子過來,他的眼睛突然頓了頓。只見那女子,有一雙彎彎的細眉,眼睛大而有神,如水般靈動,鼻子嬌挺,嘴唇紅潤,瘦小的臉,頭上不過扎了個普通的木簪,一身淡黃色的錦服,映著只屬于少女般的年輕和活力,并不是輕踱蓮步,也不是昂首闊步,只是微低著頭,卻身板筆直,淡淡地走過來,有著別的女子沒有的一股靈氣和傲氣。
“公子,這便是治療我家夫人的大夫,雖然是個女子,卻醫(yī)術(shù)精湛。”海大人熱心地介紹。
百里蕭隨意地掃了一眼,緩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蘇莞一愣,但平靜地回答道:“小女叫蘇莞。”
百里蕭溫和地點了點頭,蘇莞偷眼一看,不知怎么,想到一個詞-----披著羊皮的狼。雖然百里蕭也是溫文爾雅,但卻一直無法給她一種君子如玉的感覺,反而,她現(xiàn)在一見到百里蕭,就感到彷徨,害怕和無措。
“大人,家母身子不爽快,夫人病已好,可否借這位大夫用上一兩天?”百里蕭禮貌地問道。海大人一看,那還不容易啊,連忙點頭同意。
“當(dāng)然當(dāng)然,蘇大夫能給百里公子服務(wù),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鞭D(zhuǎn)身,他看著一直默立的蘇莞,說道:
“你好好收拾一下,趕快跟百里公子去吧?!?p> 蘇莞答應(yīng)了一聲,下去收拾了。海大人跟百里蕭又談?wù)摿艘环瑑扇硕忌硇挠鋹?。海大人聽聞百里蕭對海家很有好感,心中大樂,知道這個大魚被自己勾上了。
一個時辰后,蘇莞收拾完畢,百里蕭起身告辭,海大人熱情地送到門口,兩人彼此互相夸獎,好不親切。蘇莞在旁邊看著,心中感嘆,人還是成長的快啊,不過兩年,這百里蕭就是一口的官腔。
后來,兩人依依不舍地告別,百里蕭上了馬車,蘇莞跟風(fēng)霖坐在馬車門口,晃晃悠悠地走了。蘇莞回頭看了看高深的宅院,想著自己從蓮莫姑娘的介紹,到被關(guān)進柴房,到給夫人治病,后來被海上德猥瑣,幸得福清的解救,后來,又被百里蕭帶走。蘇莞感覺這幾天,便好似嘗便的人生四味,心中唏噓不已。
只是,她沒看到,站在海大人后面的福清,看著蘇莞越來越遠的身子,眼中一片的晦暗不明。
走了一段路,蘇莞偷眼看了看旁邊的風(fēng)霖,發(fā)現(xiàn),他跟風(fēng)井一點也不像。風(fēng)井有時候像個大男孩,別扭羞澀。這個人,一路上都保持一個表情,沉沉的,就好似僵尸一般,連一眼都不瞧蘇莞。
還是風(fēng)井好啊,風(fēng)井在哪呢。蘇莞靠在馬車上,心中一陣迷茫懷念,不知是懷念風(fēng)井,還是懷念那簡單而幸福的歲月。
“進來?!蓖蝗?,馬車里的男人說道。蘇莞嚇了一大跳,看看車簾,又看了看旁邊的風(fēng)霖,只見風(fēng)霖目不斜視,就好似沒聽到一樣。
蘇莞沒辦法,誰叫人家救了自己。她挑開車簾,看向馬車中的男人,心中仍是一陣的悸動。他真的好優(yōu)秀。那么溫潤如玉,學(xué)識又高,家世又好,說昷曲的女人擠破腦袋都想加入百里家,這話一點也不夸張。
他又如何能看的上我,一個低賤的女子。
蘇莞心中苦笑,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心中仍還是酸澀不已。她坐在角落里,低著頭,一點也不看百里蕭。
“公子,謝謝你救了我。你把我放下就好了,我自己可以回百花樓。”
“你不是會醫(yī)術(shù)么。不是說家母要治病,難道,你就要走了么。”百里蕭淡淡地問道。
“啊?”蘇莞愣住了。難道給家母治病這不是理由?她心中一冷。原來,原來,他也不是過來救我的,只是家母生病了,他才過來救我。
就說么,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你真是太天真了。
蘇莞抱著雙膝,心是越沉越深,不再看百里蕭。她想起在別院的日子,在深山的日子,雖然清苦,卻是有人陪,有人關(guān)心。
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吧。蘇莞默然地想到。
百里蕭看著情緒低落的蘇莞,皺了皺眉,沒再理會。原本四天前他收到她的求救,可是朝廷不太平靜,皇上要讓他入世出征,他一直在處理,騰不出手。今天有時間了,他過來,將她帶了出去。原本以為她會欣喜若狂,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蘇莞突然感覺自己頭上一動,她抬頭一看,便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那雙平靜而溫和的眸子,淡淡而默默地看著她,那雙眸子里,映著她年輕的容顏,就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個人。
“真臟?!彼p輕吐出二字。隨手將手中的枯葉丟出門外。蘇莞一看,原來是剛才做馬車時,街上的樹葉飄到頭上。
她想,她應(yīng)該很幸福了吧,與這樣一個她喜歡,優(yōu)秀,值得她敬佩的男人待在一起。華國的女人,不允許跟男人單獨見面,大門不出,二門不入,一般嫁娶,最好的,也不過是男女見一面,就這么嫁了。她能過得這么自由,雖然辛苦,也是幸運的吧。
她就這么胡亂想著。車中的男人安靜地看著書。車里燒著香,滿屋子都是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兩人就這么沉默地坐著,各干各的,倒也是平靜而溫情。
就這樣,馬車來到了百里府邸。蘇莞下車,風(fēng)霖上前開了門,百里蕭悠然地走了進去。
蘇莞來到百里府邸,也沒歇息,就直接到了百里家母的屋子,讓人通報了一聲,便進去了。進到屋子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躺在貴妃椅上,閉眼假寐。那婦人保養(yǎng)的很好,白皙的皮膚,眼角有些魚尾紋,但面容艷麗,可見當(dāng)年也是風(fēng)姿無雙。
“大夫人好。小的是蘇大夫,受百里公子邀請,特過來給夫人看身子的?!?p> 那夫人眼皮動了動,睜開眼,仔細打量了蘇莞,眼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知道了。”她慵懶地回答道。
“可否讓小的把一把脈象,觀一下夫人的貴體?”蘇莞低聲問道。
夫人點了點頭,蘇莞輕輕上前,看了看夫人的臉色,口腔,指甲,和手,最后把了把脈象。低頭思索著。
百里夫人看著蘇莞一副認真的樣子,不覺得新奇。心道:這娃給我找的這大夫,也真是稀奇,還是個女的。
“夫人,您的身體沒有太大的毛病。只是有點血虛,還有點陽虛。這需要調(diào)身子,時日比較長?!?p> 百里夫人的病是大富貴人家的通病。就是吃的太好了,不注意膳食的調(diào)養(yǎng),所以時常感覺身子不大爽快。
“你是百花樓來的?”百里夫人突然問道。
蘇莞一愣,心中略微不舒服,但是仍是平靜地回答道:“是的,夫人?!?p> “可是那里的姑娘?”百里夫人眼神波轉(zhuǎn),晦暗不明。
蘇莞一聽,藏在衣袖的拳頭緊了緊,心道:難道這些東西對于一個大夫就那么重要么!她壓抑了自己不平的心境,低聲回答:
“不是的,夫人。我只是那里治療姑娘的大夫。因為百花樓里的姑娘平時生病,甚少有人愿意治療,所以,我便留了下來,專門給女人治病?!?p> 夫人點了點頭,突然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問蘇莞:
“你跟我兒是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