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你可還好……”百里蕭突然不知道該問什么,他只是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只是,沒了光明,這一切,不過是徒勞。
“公子,小女一切都好。”蘇莞平靜地答道。風(fēng)霖帶著眾仆役都下去了,整個花園里,就只有他們二人。
“蘇莞,你在哪里?你過來好不好?!笔ワL(fēng)霖做他的眼睛,他只有孤單地站在原地。蘇莞看著他憔悴了不少,心中一疼,走到百里蕭的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百里蕭一把把她抱入懷中。蘇莞一愣,卻沒有掙扎。
“蘇莞,你到底怎么了。為何我會覺得這么陌生。”
蘇莞抬頭,靜靜地看著她喜歡了這么多年的男子,輕輕說道:“沒什么。我只是想通了而已?!?p> “想通了什么?”
“我們不該見面,不該再糾纏?!?p> 環(huán)著蘇莞腰間的手漸漸松開,男子胸膛的溫度一點點冷卻。他似乎有些驚愕,卻更多的是悲哀。
“我以為,只要努力,我們,不是沒有可能?!卑倮锸捿p笑道。
蘇莞靜靜地看著他,默默的,淡淡的。
“我曾經(jīng)也如此認為??墒?,現(xiàn)在的我,不想再這樣了。這條路,太累。而我,也不如之前那般歡喜你?!?p> “為什么?”百里蕭不甘心問道。
“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無法再去相信任何人。姐姐的死,對我,不僅是痛苦,也是恍然。世間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人這一輩子找個可心的人過,對于我來說,已是奢侈。”
“所以,我們就到這里了?”百里蕭似乎虛弱地嘲諷。
“是的。我做完我該做的,也不會再停留在此地。天地之大,我了然一身?!?p> 每一個字眼,就好似一把刀子,狠狠在百里蕭的心間插進去,血流滿地。他知道,自從與恭鳳公主那次見面之后,他已然失去與她這生的緣分。
他已經(jīng)毫無資格再去爭取了。如今這個情景,也不過是把他預(yù)料的提前的幾個月罷了。如此這樣,他還能說什么。
蘇莞把風(fēng)霖叫過來,讓他扶著百里蕭一步一步往前走。蘇莞遠遠的目送,心中一陣孤寂。
從今往后,便是分道揚鑣。
這時,一個下人跑了進來,來到蘇莞的身邊。蘇莞問道:“怎么樣,觀察的如何?”
“他果然是好幾天都不回海府,似乎老在外面。人已經(jīng)盯住了,現(xiàn)在在金貴閣酒樓吃酒。”
蘇莞眼神暗了暗,說道:“叫下面準備一下,現(xiàn)在出門。”那人答應(yīng)了一聲,下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華麗金貴的馬車便停到了廣雅居(蘇莞院子的名稱)。蘇莞穿戴整齊,坐上馬車,一溜煙,來到金貴閣。
小二早已經(jīng)打點好,把蘇莞接上,到了二樓的包間,用手指了指,便下去了。
蘇莞大跨步來到一個包間的面前。這是金貴閣最上上等的包間,門都是用橡木做的,不像普通的包間,不過是簾子隔開。
她緩緩敲了敲。里面的談話聲頓時止住了。
“請問是誰?”里面有陌生的聲音問道。
蘇莞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不免有點緊張,努力平靜道:“我是蘇莞蘇大夫?!?p> 里面似乎議論了一下,突然,一人把門打開了。蘇莞看了看來人,陌生不認識。她往里面掃了掃,那個人正坐在主席上,盯著她。
“讓她進來吧?!蹦凶娱_口了。門口的人這才讓出地方,蘇莞進到包間,挑了一個角落,跪坐下來。
“有什么事嗎?找到這里來?”男子疑惑地問道。
“是的,我有事想單獨找你談?wù)??!碧K莞看了看四周的人,說道。男子點了點頭。
“就這么辦了,下去好好準備。你們都下去吧?!蹦凶与S意地揮了揮手。有人雖然不愿意,不善地看了看蘇莞,但不敢反抗大頭領(lǐng)的命令,隨著眾人緩步離開包間。
“說吧。”男子拿出一個新的茶杯,放在蘇莞的面前,悠閑地倒了一杯大紅袍。
蘇莞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暗教的人吧?!?p> 男子突然頓住了,緩慢抬頭,仔細打量蘇莞,點頭,說道:“不錯。你猜的很對?!?p> “福清,我需要解藥?!碧K莞直奔主題。
男子悠閑地整理了下衣袍,笑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是暗教的人?”
“其實很簡單。當初百里蕭曾經(jīng)跟我講過暗教的教主吃了他一劍,剛好在右臂上。上個月,那次醉酒,我雖然醉了,但不是什么都忘記了。況且,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保護我,我自然覺得暗教是我認識的人。這一個月,我派人盯著你,發(fā)現(xiàn)你大半個月都不在海府。就算是海大人要你出去做什么,也不可能一個月連幾天都不在海府吧?!?p> “恩,有道理,看來當初單純的女子,現(xiàn)在也在成長了。”福清點頭,不否認。
蘇莞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所以,我想讓你把治療百里蕭眼睛的解藥給我。”
“憑什么?”福清挑眉問道。
“你多次派人保護我,定是對我有所求。我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如果你給我解藥。”
“為什么你要救百里蕭?”
蘇莞一頓,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愿意欠他。”
“你……喜歡他?”福清緩緩問道,眸間風(fēng)云涌動,藏在衣袖中的拳頭暴露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蘇莞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算是喜歡吧。畢竟那么多年,當我是個放牛娃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給我那么鼓勵和幫助。對于我來說,他不僅是我喜歡的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和他,從來沒有過開始,也就沒有過結(jié)束。我們兩個從認識,就知道這是沒有結(jié)果的緣分,所以,也從來沒有說出口?!?p> 福清緩緩松了口氣,道:“解藥不是不可以給。只是有一個條件?!?p> 蘇莞平靜地笑道:“你說吧?!?p> “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妻子?!备G寰従徴f完這句話,隨后,緊緊盯著蘇莞。
蘇莞一愣,眼神一陣恍惚。
記憶回到了八年前。當年,母后帶著她,來到她最愛的涼亭,賞著蓮花。
“菀晴,今后要像母后一樣嫁人。菀晴喜歡什么樣的?”
不過剛六歲的小孩,歪頭想了一會,咯咯笑道:“要像父皇一樣??梢越o我好吃的,可以教我讀書認字,可以整天抱著我玩,可以只有菀晴一個女子。最好……還要像哥哥那么好看?!闭f罷,她想著想著,又咯咯笑了。母后寵溺地看著她,刮了刮她軟軟的鼻子,笑道:
“你啊,可真是要求那么高?!?p> 菀晴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呢?今后,我想像娘一樣,這樣還算高嗎?”
母后笑了,摟著她,道:“不高不高。菀晴會是比娘還幸福的女子?!?p> “蘇莞,蘇莞……”福清在蘇莞面前搖了搖手。蘇莞這才從回憶中驚醒。
“其實,你不答應(yīng)也可以?!备G逭f道。
蘇莞笑了,道:“我愿意?!?p> “你是因為百里蕭,才愿意答應(yīng)?如果是這樣,我寧愿你拒絕。”
蘇莞看著福清,知道這也是有驕傲的男子。
“福清,我跟你一樣,都是驕傲的人。不會隨隨便便答應(yīng)?!?p> 福清似乎很激動,但神色卻又是那么平靜,他笑著點頭,伸手攬過蘇莞,嘆道:“從你進海府的那一刻,我的心,便不再是我的了?!碧K莞輕輕握住他的手,安然地靠在福清的身上,神色一片淡然。
她真的是累了。這樣的抉擇,也許倉促,也許盲目,可是卻是她最渴望的安定。
夜晚,在昷曲西郊的破落宅院里。
“主公,你怎么能答應(yīng)那個女子如此無禮的要求。百里蕭一旦恢復(fù)光明,我們之前做的努力不都是白費了!”
“主公,你是風(fēng)家的后代。如何能屈服于百里家!”
“夠了!”福清吼道。場面頓時安靜了。每個人都面面相覷,最后盯著福清。
“我原本就想讓百里蕭恢復(fù)視力。今天這個女子過來,不過是計劃提前了幾天而已。不過是恢復(fù)視力而已,毒素又清除不了。各位遺老今天到此,到底有什么疑問!”
遺老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毒素只是從眼睛跑到其他地方而已,本質(zhì)上,根本沒有區(qū)別。
“過半個月,宮里就要舉行盛大的宴會。幾乎所有昷曲的高官都會在那里。這次所需的物資,食品都要準備充足。一定不可以讓其他商家搶了生意。實在不行,動刀子都可以。聽到了沒有!”
遺老們斗志昂揚,異口同聲地說道:“知道了,主公!”
“還有,別有事沒事往昷曲跑。這里又不是養(yǎng)白人的地方。今后,沒有我的命令,誰敢過來,便永遠退出暗教,永生不得安寧。你們現(xiàn)在翅膀硬了,也敢不聽我的命令了么!!”
“是!”遺老們連忙答應(yīng)。誰都清楚,被退出暗教的人,永生要遭受蝕骨之痛,不能見人,永遠被流放到蠻荒之地,一輩子都回不到中原。
這次會議暫時結(jié)束,所有人都回到自己所在的縣城。
“主公,你找我?”信使等人走完,過來問道。
“你派多幾個人盯著蘇莞??此罱降自趽v騰什么。我覺得她似乎在計劃什么,要好好看緊。如果有什么意外,以她的性命為重?!?p> “是!”信使信誓旦旦地走了。
“誒,對了。風(fēng)使的情緒穩(wěn)定了沒有?”
信使停住腳步,猶豫道:“自從救過在水牢的蘇莞,他似乎精神便有些恍惚。之前強壓把他記憶消除,現(xiàn)在似乎又蠢蠢欲動。”
“知道了。最近不要讓他出去做任務(wù)了?!?p> “是!”信使答應(yīng),輕功離去。
福清默默自己的手,似乎還著余溫。他淡淡地笑了,喃喃道:
“蘇莞,你怎么就那么傻。我除了是暗教的教主,也是一個皇商啊。商人,不做沒有利益的買賣。你呀……怎么就這么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