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世界意志

　　“先說說你對神武軍的了解有多少吧。”

　　并未急著給出交換的條件，蘇茹見地上散發(fā)著黃色光暈的熒光棒似乎要熄滅，又取出了一根。

　　掰出了亮光后，她轉(zhuǎn)身慢悠悠的往那古怪墨綠色霧氣走去，那團東西被方一龍視作洪水猛獸，可蘇茹卻像是完全不當回事。

　　“神武軍，聯(lián)邦三十二年成軍，戰(zhàn)功赫赫，聯(lián)邦議會能維持今天這么大的地盤，可以說完全是靠神武軍的將士們用命換來的。我知道神武軍人各自都有非凡的力量，對血氣的利用遠遠超過黎明軍團，我們現(xiàn)在只能完成血氣爆發(fā)，其他的全都要靠拳腳體術(shù)，我估計，血氣爆發(fā)之上，應(yīng)該還有很多層次的成長，可惜所有的文字記錄都被抹除了。”

　　何毅看著蘇茹的背影說道。

　　這位比他矮了一個頭的成熟女人依然風姿綽約，真正的實力難以估量。

　　他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突然回到自己頭頂上的，有這樣的身手，怪不得她哪怕被威脅也敢動方一龍。

　　她有魚死網(wǎng)破的底氣！

　　“說的不錯?！?p>　　幾步走到了那團霧氣旁，蘇茹悄然間開啟了血氣爆發(fā)的狀態(tài)。

　　鮮紅色的微光從她的身體里彌散鋪開，可讓何毅驚異的是，那種狀態(tài)與他開啟血氣爆發(fā)時，竟有著莫大的區(qū)別。

　　他，或者說整個黎明軍團的血戰(zhàn)士們，血氣爆發(fā)后的紅色光華都是一種氣質(zhì)，充滿了熊熊戰(zhàn)意，如同打了雞血的中二鐵憨憨。

　　但蘇茹周圍的那些光華，卻是安靜、內(nèi)斂，像是溫順的機敏貓咪。

　　她輕抬起手，虛指握向那團懸停于半空中的墨綠色霧氣，接著指關(guān)節(jié)猛一發(fā)力，霎時間，那團霧氣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變得狂躁起來，它瘋狂的涌動著，像是要四散分開，然而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那團霧氣就失去了反抗欲望，開始不斷的收縮、聚攏，直到最終凝結(jié)成蘇茹手掌心里一塊綠色的菱形水晶，而且里面的綠顏色猶如液體般，在不停的流動。

　　“認得這是什么嗎？”

　　蘇茹走回了何毅面前，攤開手問道。

　　懵逼的搖了搖頭，何毅甚至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畫面。

　　這是什么情況？！

　　怎么能有這種操作的？！

　　蘇茹笑了笑：“不覺得這東西其實很眼熟嗎？像不像你們用的那個叫血髓的玩意兒？”

　　心頭一驚。

　　這話什么意思？

　　蘇茹不再打啞謎，她把東西收回，解釋道：“過去的神武軍是不用血髓的，而在舊荒出現(xiàn)之前，根本就沒有人掌握過我們現(xiàn)在擁有的這種力量，所以你首先得清楚的一點，不論是舊荒里那些以掠殺人類為存在意義的敵人，還是所謂的血氣爆發(fā)，本質(zhì)上都源于同一個地方?！?p>　　語調(diào)一頓，她認真看向何毅道：“我們叫它，靈魂世界?！?p>　　跟著，她繼續(xù)說道：“你可以這么理解，我們?nèi)擞裳庵|與靈魂組成，當死亡之后，血肉成灰，靈魂去往靈魂世界進行輪回。在那個世界里，靈魂被世界意志分割成兩個部分，一是我們?nèi)祟愐簧蟹e累的所有記憶，二是我們天生具備的各樣情緒，記憶對那個世界有什么意義，我們還沒有推論，但那些情緒我們猜測會在靈魂世界中會化成一個又一個獨立的形態(tài)，就好像剛剛那團霧氣。那些情緒在靈魂世界里不斷碰撞，當某個時機成熟后，就會生成一個嶄新的靈魂，接著來到現(xiàn)實，被我們的世界意志影響，與血肉融合為一個活生生的人?！?p>　　這……

　　聽完講述，何毅感覺世界觀有點要崩解的趨勢。

　　因為照蘇茹的說法，那舊荒里兇惡的敵人，本質(zhì)上和人類豈不是沒有區(qū)別？

　　相煎何太急??！

　　而且，做這種推論，神武軍的根據(jù)是什么？

　　冥冥中，何毅猜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他神情逐漸沉重，蘇茹跟著嘆了口氣。

　　“根據(jù)過去神武軍的探索研究，可以得出的結(jié)論是百年前的那場大災(zāi)難應(yīng)該撕開了一道現(xiàn)實與靈魂世界的裂隙，我剛剛給你看的綠水晶，源自于我們每個人都具有的一種情緒，叫做悲傷。至于憑據(jù)嘛……我們做過實驗，活體的……實驗。”

　　蘇茹木然的抬起頭，“怎么樣？知道了這些，還想和我合作嗎？不妨告訴你，那個參與實驗的人，最后變成了行尸，身體高度腐爛卻具有高速行動力，而且為了最大化刺激他自己的情緒，驗證我們關(guān)于悲傷的推測，我們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親生父母，雖然那一家三口本來就是死刑犯，但他們本來可以死的很痛快，是我刻意拉長了整個過程?！?p>　　這是靈魂拷問。

　　何毅看著蘇茹的眼睛，遲疑了許久后才答道：“我沒有審判你的權(quán)利，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是照顧你珍視的人，不包括你?！?p>　　“那假如，他們也干了我做過的事情呢？”

　　蘇茹直接反問。

　　何毅嘴唇發(fā)干：“我會想辦法做到仁至義盡?！?p>　　“還行，我相信你不是在給我設(shè)套了。”

　　突然爽朗一笑，蘇茹眼露滿意之色，“放心吧，我們神武軍人才不屑做那種骯臟的事情。我告訴你的故事是真的，但參與者不是我，別問是誰，要是有興趣，將來也有機會，你自己查吧。”

　　呼！

　　總算不用擔著罪惡感了！

　　何毅長松一口氣，暗忖這位蘇茹真是心如大海，不可捉摸。

　　他慶幸著自己還好三觀夠正，不然萬一說錯話，那就再無可能取信蘇茹了。

　　這曾經(jīng)為聯(lián)邦議會付出了青春的前輩，遭受過那樣的背叛，謹慎有余可以理解。

　　不過接下來……

　　總該說正事了吧？

　　蘇茹心如明鏡，重新取出了那枚菱形水晶，遞了出來：“神武軍的力量源于靈魂世界的意志，對舊荒里的敵人來說，我們再強大，也遠不及它們天然的克星，我教你怎么通過血氣與世界意志形成聯(lián)系，然后領(lǐng)悟獨屬于你自己的天賦，這東西算我剛剛騙你的賠禮，記著，這可是好東西，以后但凡見到必須弄到手，絕不能錯過?！?p>　　隨后，借著熒光棒散發(fā)出來的微弱明亮，何毅跟著蘇茹學習起神武軍之所以強大的根本力量。

　　蘇茹以她自己為例，先向何毅展示了她的特有天賦。

　　以四個字形容：魅影無形。

　　在血氣包裹之下，她可以實現(xiàn)短時間內(nèi)物理意義上的隱身，整個人仿佛在靈魂世界中游走般，從一個地方消失，片刻后從另一個地方出現(xiàn)。

　　簡直就是背刺神技！

　　“關(guān)鍵在于你不能把血氣爆發(fā)當成是件戰(zhàn)衣，而是道門，可以讓你窺探靈魂世界的大門。”

　　蘇茹展示過后再次解釋道。

　　而在她身上，何毅還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血氣爆發(fā)狀態(tài)的開啟并不一定要追求極致的時長，收放自如，同樣也是一種提升持久戰(zhàn)斗力的方式。

　　唰！

　　很快，何毅也開啟了自己的血氣爆發(fā)。

　　跟著蘇茹的指引，他逐漸感受到那些觸手可及的猩紅色血氣之中，的確存在著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恍惚間，他似是看到了一枚璀璨的赤紅色光點從氤氳內(nèi)部閃耀而出。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要握住那道光。

　　旋即。

　　在他手觸摸到光點的一瞬間，他的眼前世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空一片赤紅，翻滾不止的云層竟是濃郁到極點的血氣組成。

　　黑如墨汁的大地上，沒有半點生靈的痕跡。

　　在不遠處，有一棵仿佛枯死萬年的老樹，它表面純白無暇，枝頭間有一個個棱角分明的鼓包，像是還未成熟的果實。

　　何毅試圖往前走兩步，看個清楚。

　　然而這個念頭才剛剛出現(xiàn)，他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角突然拔地而起，老樹迅速的變成了一個白色小點點，大地收縮，他看見了一個又一個或大或小游蕩著的氣團，與蘇茹握成菱形水晶的那個如出一轍，除了顏色各有區(qū)別。

　　直到這時，他才轟然醒悟，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自己竟然是沒有肉體的。

　　他只是一個窺探的視角。

　　高度越來越夸張，黑色大地上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漸漸地，何毅開始頭昏腦漲。

　　片刻后，他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混沌。

　　“醒醒！”

　　如驚雷在耳邊炸響。

　　何毅猛然瞪開了眼，心有余悸的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回到了山谷的灌木林中。

　　不遠處，方一龍仍趴在地上。

　　身旁，蘇茹一臉的驚魂未定，那樣子好像比何毅自己還要驚懼。

　　“你看見什么了？”

　　蘇茹開口問道，她沒有說的是，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情形，從來沒有人會在領(lǐng)悟天賦之力的時候暈倒，甚至沒有人會感到半點不適，在她的認知里，領(lǐng)悟絕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是一種洞悉本源的念頭通達。

　　“我看到了你說的靈魂世界，可是沒等來從天而降的醍醐灌頂，可能是血氣爆發(fā)開啟的時間太長，身體沒扛住吧？”

　　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何毅站起身來，“估計這次沒成功，我還有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眼神溫柔了幾分，因為信任而對何毅逐漸產(chǎn)生了親近感的蘇茹有些心疼，她很想說，還會有機會的，可從過往的經(jīng)驗判斷，第一次沒有成功，往后也沒有可能。

　　在天賦這件事上，老天爺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蘇茹想到了先前與何毅以純粹的體術(shù)交手，她察覺到了何毅的非凡悟性，僅僅是幾個來回，這年輕帥氣的小伙子就把她的招式學了去，這種天賦不是人人都有，那么相對應(yīng)的，何毅大概在血氣方面的天賦，確實不是那塊料吧。

　　合作的基礎(chǔ)蕩然無存。

　　蘇茹沒想到自己剛剛重新燃起的希望就被澆滅，替何毅感到惋惜之余，心底不免也悲傷郁悶。

　　她像是大姐姐般一手搭在了何毅的臂膀上，寬慰道：“其實你可以想辦法去讀書，你腦子靈光，再不是去做個體術(shù)教官也行，只是神武軍的力量，大概確實和你沒緣分?！?p>　　倏然沉默，何毅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明明都唾手可得了，卻倒在起點線上。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何毅不甘心的追問道。

　　蘇茹啞口無言，過去能進神武軍的士兵都是經(jīng)歷過層層篩選的，說老實話，這才是她第三次見到領(lǐng)悟失敗。

　　否則她先前也不會那么樂觀。

　　樂觀到她都忘記了，神武軍，并不是人人都能進。

　　沒有繼續(xù)留下的理由，蘇茹等到何毅的臉色好轉(zhuǎn)許多后，準備繼續(xù)之前的打算。

　　她要走。

　　而且為了走的堅決點，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幻想，她選擇了開啟能力離開。

　　只見她身形一晃，整個人便消失在了林地之中。

　　卻就在這時。

　　何毅錯愕萬分的發(fā)現(xiàn)，蘇茹的隱身狀態(tài)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慌忙爬起身，朝著背影飛奔了幾步。

　　啪！

　　何毅一掌，真真切切的拍在了蘇茹的后背上。

　　無限驚恐的扭轉(zhuǎn)過頭。

　　蘇茹的表情，好像見了鬼。

　　“這……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