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夫人笑瞇瞇地說道:“今兒日光甚好,若是再多加一件披風(fēng)便美了。”
她自己也穿了一件披風(fēng),此刻因為車內(nèi)暖意融融,被疊放在一旁。
一件貴重的雪狐厚披風(fēng),看著低調(diào)又溫暖。
一旁的薛芷煙則穿著一襲湖藍色繡著蓮花的長襖,看起來比葉昭言更為華麗。
只是若多了這件織錦披風(fēng),便瞬間淪為了陪襯。
她心中又是嫉恨又是不甘。
卻不能表現(xiàn)分毫。
這樣美貌的物件,原本該屬于她。
她雖是薛氏人,卻已養(yǎng)在葉府好幾年。
她才是葉府最出挑的女子。
葉昭言迂腐老舊,這樣華貴漂亮的衣裳配她,簡直暴殄天物。
琴夫人自然注意到薛芷煙的視線。
只是她無暇在乎這些,眼前的事情更為重要。
“這披風(fēng)是我特地讓人趕制的,你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
她將披風(fēng)塞到葉昭言懷里,催促道:“快試一試!”
葉昭言接過披風(fēng)試了試,卻道:“這披風(fēng)十分好,穿著卻有些小了,許是這幾個月胖了些?!?p> 葉昭言甚少做新衣,披風(fēng)是按照春天量的尺寸趕制的,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
若說小了,也說得過去。
只是琴夫人分明瞧著十分合身。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又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你這丫頭,什么時候?qū)W會了謙虛,你娘還說你太瘦了要多長長身子!”
一旁的薛芷煙聽見這話,不著痕跡地攥緊了帕子。
以她的驕傲,此刻本來不宜開口。
平日里有什么好東西,都是別人上趕著求她收下。
眼前卻是情況特殊。
斟酌再三,空氣都快凝固時,她緩緩道:“昭言妹妹,你身子單薄,穿著我的衣裳可好?”
說著打開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件藕荷色的外衫放在葉昭言身邊。
外衫款式雅致,繡著繁復(fù)的花紋,袖口上繡著淡綠色的竹節(jié)。
瞧著也十分精致,但論華貴,卻與葉昭言手中那件衣裳差之甚遠。
琴夫人慌忙阻止道:“昭言第一次去隱寺,要穿得貴重一些才好。”
薛芷煙被反駁,臉面有些撐不住,勉強道:“我只是怕昭言妹妹著涼?!?p> 說著,拿著外衫的手也有幾分局促不安。
葉昭言微微垂下眼瞼,掩飾住眸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她接過薛芷煙的手,主動說道:“多謝姐姐。這件淺紅色織錦披風(fēng),芷煙姐姐替我拿著吧?!?p> 薛芷煙面色轉(zhuǎn)晴,心里慶幸。
她方才險些下不來臺。
誰能想到常日里對她客氣捧場的琴夫人,關(guān)鍵處竟然掉鏈子。
真是古怪異常!
她故作矜持地猶豫了片刻,總算將披風(fēng)接過來。
“謝謝昭言妹妹?!?p> “不用客氣?!?p> 葉昭言唇角含笑,溫和有禮,語氣平靜而淡然,讓人無法生出一丁點厭惡。
琴夫人看此,忍不住心底嘆息了一聲。
馬車駛進城門之后,一路暢通無阻。
不久,便駛?cè)肓艘蛔笮退聫R前。
此刻已是午后時分,陽光漸漸西斜,寺廟前站滿了香火鼎盛的百姓。
街道兩邊擺滿了小攤,小販們吆喝賣著香燭、糖葫蘆等物品。
葉昭言沒想到,地處角落的隱寺竟是如此熱鬧。
馬車??吭谒聫R大門前,葉昭言、琴夫人和薛芷煙走下車來。
薛懷澹的人馬眾多,怕阻礙了百姓通行,停在不遠的山腰休憩。
只派了六個精明的侍衛(wèi)隨行三位女眷的車馬。
車夫?qū)④嚿系臇|西卸下來,恭敬地問葉昭言:“大小姐,您先行一步,我們拾掇完行頭,稍候就到?!?p> 葉昭言道了聲謝,朝著寺廟走去。
寺廟前有數(shù)十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僧人負責(zé)維護秩序,見他們?nèi)藖碓L,立刻迎了上來。
一眾人早收到消息,知曉葉府貴人光臨,自然明白眼前三人身份不凡。
卻不知誰是最為尊貴的葉府大小姐。
眼前三人裝束俱是講究,唯有淺紅色織錦披風(fēng)披風(fēng)最為惹眼。
幾個有眼色的僧人圍在薛芷煙身側(cè)鞍前馬后。
這讓她感到極有臉面,更加故作清高,一副少言寡語的千金做派。
葉昭言見狀心里好笑,她拋下熱鬧的人群,往側(cè)門走去。
隱寺供貴人祈福參禪的廂房,往往都在主殿一旁。
“昭言姑娘來了,老衲法號慧緣,請隨老衲到后院?!?p> 一名不起眼的僧人走近,朝著葉昭言微笑著說道。
他的臉色黝黑,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憨厚老實。
葉昭言未曾見過他,對方卻準(zhǔn)確地認出了她。
真是稀罕。
“多謝師傅!”她朝著慧緣福了一福,跟隨在他身后進了寺廟。
不遠處的薛芷煙見狀,緊隨其后,生怕漏下了什么。
琴夫人落后幾步,悄然停在了院門外。
山腳下,薛懷澹望著隱寺的方向,眸光深沉,似在靜靜等待著什么。
如同蟄伏的捕獵者,等待暴雨后被圍困的獵物。
一位衣著樸素的清秀僧人正往山上寺廟趕去。
他路過車馬,好奇地看了薛懷澹一眼。
“緣主為何在此停駐?佛祖近在咫尺,何不上前拜一拜?”
薛懷澹周身透露著威嚴(yán)和貴重,一路上尋常過路人不曾正眼對視他。
此人面貌平凡,面對他卻無懼無畏,實在罕見。
薛懷澹勉強敷衍道:“心中有佛,拜與不拜有何區(qū)別?”
“有佛心之人的確不差這絲毫厘。”僧人雙手合十道。
他見薛懷澹眉宇間縈繞著黑霧似的戾氣,終究是嘆了嘆。
“敬與畏終究是不同的?!?p> 薛懷澹沒有理會這奇怪的僧人,見他走遠,轉(zhuǎn)頭招來心腹。
“那人送過去了嗎?”
“已經(jīng)安排好了。”身旁的褐衣侍衛(wèi)低頭應(yīng)道。
自葉昭言病愈之后,薛懷澹對葉府的掌控開始失衡。
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他很久未曾體會過了。
上一次還是老丈人葉文軒給他的。
南下之期臨近,若不能帶走葉氏母女,他的計劃就要擱置了。
偏偏這個看似乖順的女兒不如他的意。
他不介意給她制造一點把柄,好方便他牢牢把控這對母女。
另一邊,葉昭言一行人跟隨慧緣走到寺廟后方一個十分僻靜的院落前。
這個院落占地約莫百畝左右,四周種著一排排樹木,樹干高大,郁郁蔥蔥,看起來生機勃勃。
葉昭言心中暗自稱奇。
這座人聲沸騰的寺廟之內(nèi),竟有如此大一塊幽靜地方。
隱寺竟是建在隱藏在樹林之間,實在是別具一格。
難道這座寺廟是哪位貴人的禮佛居所?
葉昭言隨慧緣走進院落。
“請昭言姑娘入內(nèi)祈福?!被劬墝θ~昭言說道。
薛芷煙正要一同上前,卻被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