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羅杰對今天醫(yī)學院招攬的描述，主教的臉才變得稍微好看了一些。
“同時掌握兩種權(quán)柄的概率是有的，但是很小?！?p> “作為神明的饋贈，權(quán)柄的力量是異常強大的，而人作為承載它的容器，擁有固定的容量?！?p> “就好像一個瓶子，它一次性只能裝那么多的液體，如果強行加入更多，就會溢出甚至爆裂?！?p> “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一些人確實能夠掌握兩種甚至以上的權(quán)柄，他們天賦異稟，實力強悍，被那個時代的人們尊稱神眷者，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特性?！?p> 羅杰的腦子轉(zhuǎn)的很快：
“他們都活不長？”
瑞斯特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
“神明在賜予力量的同時，也深知人性之惡，為此，強大的力量自然要有使其平衡的約束，那就是所謂的代價?！?p> “掌握的權(quán)柄越多，產(chǎn)生的沖突也就越多，代價也會越大。而且，神眷者從某種角度上是權(quán)柄所屬方的一種紐帶，他們強大的實力必然會受人覬覦，但作為獨立的個體，越是有力量的人，越想活的自由。”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勢力都會保持著‘我不能收為己用，其他人也別想用’的想法，將神眷者圍剿屠殺?！?p> 羅杰倒吸一口冷氣，果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再說，權(quán)柄力量越強，代價的后果越嚴重，在教會的記載中，只有你突破權(quán)柄階位的頂端，獲得權(quán)柄之冕，才能不計代價或是轉(zhuǎn)移代價的使用強大的權(quán)柄?！?p> “但自古以來，從未有任何人能夠突破那種限制，因為權(quán)柄之冕的境界，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神力。”
“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這是對三位主神的大不敬，也許這條道路，早就已經(jīng)被無上榮光關(guān)閉了?！?p> “所以，腳踏兩條船的事情，于你百害而無一利，在這兩者之間，你必然要做出選擇。”
“作為你的老師，我會尊重你的意愿，但同樣是作為你的老師，我給你的建議，必然是加入教會。”
“不是說這個建議有什么私心，而是因為醫(yī)學院的力量確實羸弱，他們無法為你這樣優(yōu)秀的年輕人提供成長的土壤?！?p> 羅杰微微頷首。
他知道瑞斯特主教是為自己好，這個老者與他談話時的方式，以主教的角度來說，已經(jīng)足夠客觀了。
他沒有用教會的各種條例來壓制自己，也沒有說一些神權(quán)至上的廢話干擾他的判斷在，只是作為老師，以自己過來人的經(jīng)驗對自己循循善誘。
羅杰心中對此，是很感動的。
所以，他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抱歉，老師，我想了想，還是選擇拒絕您的這份邀請?！?p> 瑞斯特的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失望，但他的臉上仍舊是平靜的笑容。
“我尊重你的一切意愿。”
“那么之后的事情你也就不用考慮了，只要上課就好?！?p> 羅杰點點頭，突然雙膝跪下，給瑞斯特主教磕了個頭。
“你這是做什么？”
瑞斯特一驚，連忙要把羅杰扶起來。
“這是我在遙遠的東方，學到的一種禮節(jié)。”
羅杰知道瑞斯特不懂磕頭的含義，便慢慢站起身來，表情莊重：
“它代表了我對老師您的敬愛。”
“我也許對您的課程表現(xiàn)的沒什么興趣，但我很清楚，您站在這個身份和地位上，將我收為傳教士，要承受什么樣的壓力?！?p> “教會內(nèi)的反對的聲音必然如浪潮不斷，對我名字中的波爾曼的指責也如刀劍般猛烈?！?p> “我曾在民眾之間聽聞過他們對教會的看法，也曾在警局座談時聽過那些蠻橫無理的教條。”
“所以我深知教會的霸道和不容侵犯，這是他們約束教徒的武器?！?p> “這些話，也就只有在您面前可以說?！?p> “也正是因為如此，只憑我的一句回答，便愿意獨自承受壓力，愿意用時間和教誨來感化我的您，才顯得更加偉大。”
“您值得我這樣敬愛。”
瑞斯特的嘴唇微微蠕動，他看著羅杰，心頭逐漸涌起一股難言的欣慰和悲戚。
欣慰的是自己的眼光沒有出錯，悲戚的是，羅杰永遠不能和教會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是啊，那樣的仇恨，即便是神，也無法感化的吧。
“抱歉，老師，我讓您失望了?！?p> “我始終無法原諒教會，也無法原諒那個該死的神明?！?p> 羅杰抬起頭，此刻，來到異界的這段時間里，只有這一次，他流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情感。
那是對瑞斯特主教人格的認可，對他信仰的尊重。
“感謝您，老師，我永遠是您的學生?！?p> “但我為您繼續(xù)為腐朽的教會服務(wù)感到深切的不值，他們不值得你這樣高尚的人傾盡一生?！?p>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要顛覆這個教會，我希望，老師，請不要阻止我?！?p> 他大踏步離去，正如那日一樣。
瑞斯特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每一次談話都要如此沉重。
他看向高窗，清冷的月光正灑落在地上，勾勒出一幅寧靜的畫面。
“風暴就要到來了......”
......
羅杰的決定讓同為醫(yī)生的邁克遜非常高興，當然也讓那位艾格尼子爵很高興，她承諾會很快帶來醫(yī)學院總部的消息，并會將實情“如實稟告”。
告訴那些老東西羅杰拒絕了余燼教會的邀請，會讓他的含金量和地位在醫(yī)學院內(nèi)瞬間暴漲。
尤其是理念主義者的那幫教授，他們一定會對此加油添醋一番，巴不得將羅杰當成自己的兒子對待。
這樣的話，羅杰之后的身份提升就會輕松很多。
但羅杰沒想這么多，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愿意在教會的種種規(guī)矩下束手束腳，另一方面，則是他希望將自己所掌握的知識，通過醫(yī)學院廣泛的傳播出去。
如果換做其他人，做這件事的理由大多都是因為見到了底層人民的艱難和苦難，所以希望他們過得好一些。
但是羅杰不同，他從來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不是大奸大惡，也是個混沌中立。
沒錯，他是希望借此機會，逐漸樹立有關(guān)他個人的威信。
這是顛覆教會的第一步。
人民越是信仰醫(yī)學，信仰他個人，神明的影響力就會越來越小。
野心之火熊熊燃燒，在這個已經(jīng)初窺混亂的時代里，羅杰只有將所有東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不過這都是接下來的事情，比起高瞻遠矚，踏踏實實做好當下顯得更重要。
于是他擺了擺要求邁克遜在他辦公桌上安置的鈴鐺，示意下一位病人進來。
小女仆把一個面色蒼白，因秋雨而哆哆嗦嗦的男人送了進來，偷偷的出了口氣。
終于不是女患者了。
上午是心理咨詢，下午是正?？床?，這是羅杰的計劃安排。
而這位患者，正巧在上午趕來。
“請坐，你叫什么名字？”
“安度因·卡門?！?p> 羅杰點點頭，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面黃肌瘦，營養(yǎng)不良，衣服陳舊，有一股餿味，很久沒洗過，經(jīng)濟條件很差，連鐵戒指都沒有，應(yīng)該無家屬，手臂僵硬，青筋暴起，應(yīng)該是個工人或者農(nóng)夫；指甲縫里有黑土殘余，后者的肯恩性更大些，瞳孔渙散，無法集中精神，臉部肌肉不自主抽動，應(yīng)當是受到了持續(xù)性的驚嚇?！?p> 羅杰心中有數(shù)，戳出圓珠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冷不丁問道：
“最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怪事？”
安度因瞪大眼睛，看著羅杰，先前的不安慢慢減弱了：
“您怎么知道的？醫(yī)生？”
“我想你應(yīng)該在報紙上看過有關(guān)我的新聞，那你就應(yīng)該知道我的本事?！?p> 羅杰微微一笑，將小女仆泡好的咖啡遞到了安度因面前。
“當然，你進行心理咨詢的價格不會因我的名氣抬高，我對病人一視同仁?！?p> “放輕松，請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p> 安度因看著面前的咖啡，又看了看羅杰，由衷地感謝道：
“謝謝您，醫(yī)生。其實在來到這里之前，我還在猶豫你們會不會像其他診所一樣，把我當瘋子趕出去?！?p> “正是因為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有關(guān)您的事，所以我才決定前來試一試?！?p> 安度因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他們都說我瘋了，但是我沒有瘋，在那個夜晚，我確實見到了，見到了可怖的存在?！?p> “那是任何一個造物主都無法創(chuàng)造的存在，只是看它一眼，我就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在無數(shù)個下雨的夜晚，我都會在夢中絕望的驚醒.......”
安度因的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在被噬人的噩夢蠶食，羅杰注意到他的手臂已經(jīng)開始瘋狂的起雞皮疙瘩，這是極度恐懼的表現(xiàn)。
“您，您有沒有聽說過，有關(guān)【雨夜】的傳說？”
羅杰眉頭一皺。
事情的發(fā)展，好像變的克蘇魯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