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試一試？
新干線
略顯擁擠的一等艙。
春日悠和山內(nèi)櫻良并排而坐。
旅行箱被放置在頭頂?shù)蔫F質(zhì)圍欄。
平桌上擺放著好幾本角川雜志的連載期刊。學院附近的報社亭只售賣最新一冊，要是想完整拜讀春日悠連載的《共病文庫》，必須得向有收集愛好的讀者借閱。
幸運的是。
好友瀧本龔子是忠實的角川讀者。
每期都會購買。
為了早點讀到大結(jié)局。
山內(nèi)櫻良還用便簽制定了一個簡單的閱讀計劃。
新干線上的一小時也被列入其中。
“患有胰臟疾病的……少女？”
山內(nèi)櫻良如觸電般地一怔。
她仔仔細細地看完了第一章。
和大多數(shù)一帆風順的青春戀愛小說有所不同。身為主角的少女沒有豪橫出生，沒有讓人羨慕的優(yōu)秀成績。
甚至沒有姓名。
通篇都是用第三人稱進行指代。
她只是一位普通高中生。
相貌一般。
成績中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主角性格開朗人緣不錯。
本以為普通的少女會度過普通的一生，但上天總喜歡對平凡人開玩笑，一份來自醫(yī)院的確診書成了小說的劇情拐點。
面對無法治愈的胰臟疾病。
總會開心微笑的少女第一次不知所措地流淚。
“結(jié)局一定是徹徹底底的悲劇吧？”山內(nèi)櫻良輕聲喃喃。
或許是作者在開頭就奠定了故事的悲情基調(diào)，看完第一章的她遲遲不敢翻看第二幕，那薄薄書頁重達千斤。
從題材進行分析。
校園戀愛故事不會摻雜進奇幻因素。
患有胰臟疾病的女主角已然被宣告了遲來的死亡。
“并不完全是悲劇?！贝喝沼茡u頭。
猶豫了下。
他用委婉的措辭解釋。
“故事的最后她只是睡著了?！?p> 大家總會相信那渺茫到微弱的希望。
只要作者沒有用寫實的筆墨將死亡真實描述，總有人愿意相信，相信確診不治之癥的女主角還能和偶遇的少年幸福美滿。
“只是睡著了。”
山內(nèi)櫻良愣愣地點頭。
作者都親口發(fā)話了。
她這位讀者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不繼續(xù)看了嗎？”
春日悠指了指桌上的雜志。
《共病文庫》是部短篇小說。
字數(shù)不算多。
從頭到尾完整看完并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以后有時間……再看吧。”山內(nèi)櫻良輕聲囁嚅。都說情緒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人心情的好壞，尤其是似曾相識的過往再次上演。
她已經(jīng)竭力不去回憶小說章節(jié)。
但破碎離散的畫面總是不自主地浮現(xiàn)。
母父的沉默。
醫(yī)生的搖頭嘆息。
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的無力。
彌漫在鼻尖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擺放在窗臺的水仙花和時不時的鳥鳴聲。
還有那份寫有‘復診無誤’四個大字的確診書。
她本以為現(xiàn)在的自己能笑著接受這份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以為能按照計劃一步步完成臨死心愿，最后毫無留戀地離開人世。
當書頁被翻開。
那位沒有名字的少女被命運審判。
山內(nèi)櫻良才知道……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堅強。
深吸口氣。
山內(nèi)櫻良開始轉(zhuǎn)移話題。
“博多駅可是遠近聞名的‘拉面縣’?！?p> “那里有很多好吃又有特色的大碗拉面?！?p> “如果可以的話?！?p> “我真想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把所有口味的面條都吃個遍?！?p> “煙花大會要穿著浴衣看才有意義?！?p> “浴衣租借處肯定會人滿為患?！?p> “我們得提前去?！?p> 春日悠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知道真相。
知道山內(nèi)櫻良就是《共病文庫》的現(xiàn)實主角。
知道少女的絮絮叨叨是為了掩蓋內(nèi)心對于死亡的莫名恐懼。
唯一不知道的是。
該如何安慰。
“櫻良學姐還記得之前的烤肉店嗎？”春日悠忽然說。
“烤肉店？”
山內(nèi)櫻良一愣。
“臨走時櫻良學姐還在感慨?！贝喝沼平又f：“說自己從來沒有戀愛經(jīng)歷，甚至想象和我戀愛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那個啊?！?p> 山內(nèi)櫻良笑了笑。
少女少男對視而坐。
就連烤肉大媽都在一旁加油打氣。
在曖昧氣氛的烘托下。
沒經(jīng)過大腦的胡話脫口而出。
明明才認識沒多久。
竟然敢臆想兩人婚后的美好生活？
也就是春日悠同學性格溫柔不和你計較。換做是別的男生……早就一杯果汁潑在臉上，然后頭也不回地氣憤離場。
聽著被春日悠重提的舊事。
山內(nèi)櫻良尷尬地臉色一紅。
“我想了想。”
春日悠呼了口氣。
“櫻良學姐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試一試?！?p> 絕望的黑暗被雷鳴閃電轟然擊碎，溫暖的光和熱順勢照了進來。
山內(nèi)櫻良呆滯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春日悠戀愛這種事情她不是沒有幻想過。但那僅僅是幻想，臨死前的心愿清單上都是克制的‘和春日悠成為朋友’。
朋友的身份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至于更進一步。
她沒有勇氣去想象。
“試一試……指什么？”
山內(nèi)櫻良咬咬嘴唇。
她希望這是朋友間的玩笑話。
這樣的話。
她可以用大笑掩蓋自己內(nèi)心的竊喜。
但又抱有那么一絲希望。
希望春日悠所說的‘試一試’和她理解的‘試一試’一模一樣。
“指嘗試成為情侶?！贝喝沼平忉?。
猶豫了下。
山內(nèi)櫻良用更為通俗易懂的形容進行提問?！啊畤L試成為情侶’可以理解為正品之外的……試用裝？”
擔心春日悠無法理解。
山內(nèi)櫻良還用熟悉的商品舉例。
“好比便利店里免費品嘗的小碗杯面。”
“除了分量外?！?p> “口味什么的都和正品一樣。”
這個形象易懂的比喻讓春日悠笑出了聲。
也讓彌漫的尷尬氣氛消弭于無形。
他點了點頭。
“那么櫻良學姐有興趣品嘗我這份杯面試用裝嗎？”
告白話語充滿了俏皮的可愛感。
身為被告白對象的山內(nèi)櫻良先是傻傻地愣了愣，然后開始行使起自己的女友特權(quán)……不對，是‘試用女友’的特權(quán)。
“都說試用裝和正品一樣?！?p> “牽手應該是……可以的吧？”
少女眨巴眼睛。
話語中充滿了試探。
在山內(nèi)櫻良充滿期待的目光中。
春日悠主動把手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