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山千機峰,一只白鴿在不安地尋找著天機宮的位置。青翠欲滴的蒼天樹海中,一條通幽的羊腸小徑輾轉(zhuǎn)縈繞,似是一方上古的大陣,白鴿望著小徑的盡頭,似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一飛沖天,這一刻的豪情,當真是壯士一去兮。
幾只在無華別院中悠閑散步的風曄鳥忽然抬起頭向著天空發(fā)出幾聲銳利的叫聲,還有一兩只直接跳上了正在下棋的曲靈算的肩膀。曲靈算自手旁抓起一小撮資質(zhì)上乘的芝麻撒于空中,幾十只風曄鳥爭相搶食。
白鴿搖搖晃晃飛進了無華別院,落在高高的無華樹上不肯下來。曲靈算也不去看它,繼續(xù)悠閑地下著棋。落子清脆,停在耳邊,竟是連風曄鳥爭食的吵鬧也不復存在了。白鴿仍舊站在無華樹上雙腿顫抖,不小心碰掉了一片翠綠的樹葉,樹葉隨著這庭院中最柔和的風飄到了曲靈算的棋盤上,所有風曄鳥都停止了爭食,抬頭看著那只白鴿。它們是從不敢在無華樹上嬉戲的,只有每次在送信歸來,才敢在樹上短暫駐足。
果然,曲靈算停止了下棋,拾起那片依舊翠綠的樹葉,回頭狠狠一瞪那只白鴿。那白鴿忽然整個身子嚇得顫抖起來,在樹枝上直直墜下?!班弁ā币宦?,池塘中白鴿慢慢浮了起來,比白鴿身形大幾分的風曄鳥們爭相去水中將白鴿銜起。
曲靈算皺著眉頭拆開白鴿腿上綁著的小竹筒,冷哼一聲:“嚇死了?皇宮的信鴿跑到我天機宮來碰瓷,你們朱家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說完,展開信鴿用生命送來的紙條。
“北亭?那個以一人之力抗衡不世書生江興郡凌居的北亭?”曲靈算抖了抖紙條,無故自燃,化為灰燼。曲靈算縮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捻動,一指梅花占暗參天機,算罷,暗嘆一聲,走回了無華樹下的木屋中。
天機宮外,三個玄衣輕甲的老頭兒正在羊腸小徑邊席地而坐,三人不時開心,不時懊惱?!按蟾?,四弟他就這么白死了?”說話的人最是年輕,嘴邊尚未蓄須,眼神中尚有年輕氣盛。
被稱作大哥的男子,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嘆了口氣,無奈應道:“你我賣身于帝王家,就該有替皇上去死的覺悟,更何況我們欠老帥的,總得還上。”
那個始終未開口的男子應道:“四弟他在朗夜湖鬼市保護皇上被殺,這筆賬該算在慕雨閣的頭上。老帥本就有意安排四弟進入六扇門,不如我們?nèi)值芮罄蠋涀屛覀兗尤肓乳T,去碰一碰慕雨閣?!?p> 美髯男子一拍大腿怒道:“那不是胡鬧嗎?我們死了十三個弟兄,又不是只有四弟一個,如果大家都要加入六扇門,進入錦衣衛(wèi),跟在那個叫薛凌旭的小子背后吃土,那還要隱明衛(wèi)干什么,原地解散嗎?”老頭兒越說越氣,直接站了起來。
另外兩人也不敢獨自坐著,同樣站了起來。忽然,三人同時向著北方的小徑上望去,只見一個青衣少年左手搖晃著一根狗尾巴草,右手托著一個錦盒,身形一晃一晃,一步身子瞬間閃出兩三丈。這等手段想來是天機宮的奇門遁術(shù)了。
“哪里來的臭小子?”這位美髯公看似穩(wěn)重,卻是三兄弟中脾氣最大的。
來者不緊不慢微微躬身,將手中錦盒向前一遞,笑道:“在下天機宮無華別院綰西航,有勞梅家三位俠士在我天機宮前守門,鴿子我們就留下了,消息還望三位能夠帶回去。”
“好你個臭小子。”梅大抬起手掌就要出手,卻被梅二攔了下來,沖他使了個眼神。
反觀綰西航,輕輕放下錦盒,轉(zhuǎn)身拔腿就拍,應著這羊腸小徑的陣法,身形極快,一路跑回了天機宮。他自詡是天機宮最機靈的小機靈鬼,怎么會在門外和武力足以排進隱明衛(wèi)前三脾氣卻是最差的梅家老大硬來,自然是完成任務,立馬溜走。
梅大爺一跺腳,瞪了梅二爺一眼,不滿道:“這小兔崽子跑得倒快,要不然我非得讓他長長記性。”
梅二爺無奈笑道:“陛下派我們來不過是震懾一番,若是真的打起來,就算是天機宮的大宮主二宮主閉關(guān),我們?nèi)艘参幢赜懙煤锰?。?p> 梅三爺看著自己的兩位哥哥,忽然眼神堅毅道:“我回去定要求老帥讓我加入六扇門,非要闖出一番名堂,我實在不想在隱明衛(wèi)中做個無名無姓的影子了?!?p> 梅二爺看著自己仍舊怒氣難平的大哥和躊躇滿志的三弟,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錦盒,心想:我梅家至少在隱明衛(wèi)中還有姓氏,就憑這份恩情,皇家真的不欠我們了。
橘洲渡,十里官道旁,烈日炎炎下,近幾日的茶水和淡酒賣的格外好,商家數(shù)錢數(shù)的手都要抽筋,已經(jīng)顧不得這群大爺會不會在這里大打出手,打壞自己的小店,甚至會暗自抱怨,那個叫景月的年輕人怎么不住地離自己的攤位再近些。
能受到江湖上這么多大人物圍堵也算是沒白來江湖上走一遭,廖心明一邊擺弄著唐三亭的官帽子一邊憂心忡忡。這外面來這么多人,他在秋闌湖底出世還沒有真正出過手,對自己的實力并不清楚,他根本沒有信心帶著景月在這數(shù)百人中突圍而出。
一旁的景月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喂,景小子,你快要被人抓住送交官府了,朝廷欽犯應該會死的很慘吧?!绷涡拿靼l(fā)自內(nèi)心想讓景月難堪,他實在不覺得景月有怡然自得的理由。
景月將兩只玉簫收回簫桶,放在身旁,自己往床上一躺,用手指輕叩著床板。
“這些門派家族有些距離京城千里之遙,即便知道我出現(xiàn)在京城的消息也不該出現(xiàn)這么快。他們早就收到了天機宮的手帖,知道下一件龍氣圣物要在京城出現(xiàn),提前過來布局罷了。這些家族門派鐵了心要沾染龍氣好讓自己的門派家族長久昌盛,若是再得到一兩樣龍氣圣物那便更好了,那簡直是有了和朝廷叫板的籌碼?!本霸麻]上眼睛細細想著過往的每個細節(jié),萬劍山莊藏龍窟的墨玉龍鱗被魔教教主尹秋白帶到了御天教中,后被盜門辰老大盜出,秋闌湖底七人之局,南家姐妹安然離去,除了萬劍鼎中領(lǐng)悟的劍意什么都沒有帶走,劍圣諸葛一息和萬劍山莊年青一代諸葛靖賢被陣中鎮(zhèn)壓的巨大怪蟒攻擊,險些重傷,慕雨閣笑面佛更是被及時出現(xiàn)的“第八人”浮華宮主南宮正浩給擊傷,唯獨那個來自西瑩國國教血月宗的圣女妙葉沒有見到,自其施展秘術(shù)到大家就都離開湖底,這個白紗遮面的妙葉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景月忽然坐直身子,問道:“喂,廖老頭兒,你在湖底有沒有見過那個白紗遮面的妙葉?”
廖心明撓了撓好久不洗的頭發(fā),應道:“看到了呀,大陣崩潰的時候,她騎著那只大蛇離開了呀?!?p> “離,離開了?騎著大蛇?”景月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