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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

第八十六章 不歸路

一朝天子一朝凰 鹿家少爺 2115 2015-11-19 20:00:56

    入秋的無憂宮顯得一派蕭條,滿園枯枝爛葉堆積了厚厚一層,連四季常綠的冬青也已有大半邊的葉子退成焦黃,唯獨石桌上一盆鳶尾花開得艷麗,是無憂宮中唯一的色彩。

  門廊邊的木架上纏繞著勿忘草的枯藤,掩藏在蔫萎葉片下的幾朵勿忘花已經(jīng)干枯得無法分辨顏色,我穿過門廊走進院子里,腳踩枯枝凄凄切切的響。

  畫境之中一晃多年,我只關注于晁鳶的過往,差點忘了我作出這幅步虛畫境的目的是為了讓晁鳶把晁凰引出畫境。而晁鳶,她一直沉溺于往事之中,絲毫沒有改變畫境歷史,復活晁凰的意思。我暗想是不是因為她重溫了這段過往,后悔了當初的決定,不想把妹妹復活了,思前想后決定今日必須要去見一見她,因為今日是晁凰跳下城墻的日子。

  入秋的風漸漸轉(zhuǎn)涼,掛在枯藤上的勿忘草如同風中搖曳的風鈴。我在無憂宮中沒有找到晁鳶,向送飯的宮女打聽才知道瑤妃一大早就去了長安北城門。

  我剛剛趕到北城門,隱隱聽到晁鳶的歌聲,哼的是多年前傳遍大江南北的一支民謠:

  晁家有雙女,容色可傾國,曲水流觴宴,情郎夢不得……

  簡單悠長的調(diào)子響起在如血殘陽中,徒添一抹悲色。

  “姐姐,你真的是姐姐?!”晁凰聽到熟悉的歌謠,不能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瑤妃,撲過去撞進晁鳶懷中。

  “你現(xiàn)在相信我了嗎?陛下沒有死,他在等著你回去?!标锁S輕輕拍著晁凰的脊背,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快回去找他吧?!?p>  晁凰抹了把興奮的眼淚,拼命的點頭:“你和我一起回去,姐姐,我們再也不分開了?!?p>  “好,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去找你。”

  晁凰伸出小拇指,像小時候一樣和晁鳶拉鉤。晁鳶遲疑了一下,勾上她的小拇指。

  天邊的夕陽發(fā)出異樣的亮光,整座畫境都融進火紅的光亮之中,唯獨夕陽的所在是一片亮白,那是畫境通向現(xiàn)實的出口。歷史被改變,畫境就將被永遠的封閉,存留在畫境中的靈將再也無法離開這個虛無的幻境。

  “這樣做,真的值嗎?”我瞇起眼睛望著強光,幾乎將晁鳶雍容的紫衣融化。

  她站在城墻的女墻上,朱紅雙唇彎起一抹笑容:“值與不值,現(xiàn)在還有什么意義?”

  我望著消失在畫境中的晁凰,略有所思:“她大概已經(jīng)回到現(xiàn)實了,這樣也好,她在現(xiàn)實中和李怡在一起,這里雖是幻境,你不妨把它當成真的,你喜歡李怡,在幻境擁有他也是一樣的?!?p>  “不必了,”她毫不猶豫地打斷我,嘴角還留有笑容,卻是一副倦怠的笑,轉(zhuǎn)身遙遙望了一眼正在徐徐合起的畫境出口:“只要李怡不像負我一樣負了晁凰,我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我累了,放棄了。在決定用性命救活晁凰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想好了,來生我不會再執(zhí)拗的死纏著他,我會找一個對我好的人,我想我值得更好的對待?!?p>  說完,一襲紫衣毫無征兆地從城墻墜下,城墻下強光刺眼,她翩然身影如同沉溺入一片光的海洋。

  她想要結束,就是最干凈徹底的結束,即使幻境也不愿繼續(xù)。

  晁鳶,鳶尾花一樣的姑娘,李怡負了你,這是他一生英明里唯一昏庸的一件事。

  沒時間在此過多傷感,我沖下城樓找墨白,墨白也正焦急萬分的找我,我一把拉起他,在畫境出口只剩最后一個縫隙時帶他離開畫境,出口在我們身后完完全全合攏,光亮散盡,我們已回到穎王府。

  還沒等我松口氣,就感覺自己像被繩子箍住一般動彈不得,往被繩子勒住的地方一看,才知道是墨白緊緊扣住我的雙臂。

  我抬眼看向他,他眸子里有一種莫大的恐懼。

  “怎么了?”他從不會這樣恐懼,搞得我十分不安。

  他的手有些顫抖地松開,沉默了一會:“晁凰突然離開畫境,我還以為是你……”

  “以為是我用秘術以命抵命,救活了晁凰?”

  我偏過頭看到伏在美人榻上的晁鳶,臉上胭脂明潤,涂的艷紅的雙唇帶著淺淺笑意,安詳?shù)每床怀鋈魏我呀?jīng)氣絕的跡象:“我確實施用了秘術,但抵命的人不是我。”

  我將晁鳶來找我,希望用自己的命換回晁凰之事告訴墨白?!八莻€好姑娘,就這么死了,有些可惜?!?p>  我將案幾上的竹外蓬蒿圖卷起來,放到晁鳶手中,這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就算死去,也應該帶著這段快樂的日子離開。我抬起頭看向墨白:“我舍不得用自己的命救晁凰,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了?”

  他眸子里含笑,好聽的聲音貫下來:“命是自己的,該珍惜還是改舍棄都是自己的事,無論什么選擇都無可厚非。對我而言,你做的很對,晁鳶的死與我沒什么關系,可你若死了,我還得花錢為你籌辦喪事……”

  這個人,我和他相處了太久,他最知道用什么方式安慰我。

  “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竟然也是會安慰人的?!?p>  “……”

  大明宮一切安靜如常,晁鳶的死沒有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就像宮中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人們只道是無憂宮中死了被禁足的瘋女人,沒有人在意她,她已經(jīng)被世人遺忘了太久。在皇宮這種趨炎附勢的地方,連皇帝都不愿意見的女人,誰還會在乎她的死活。

  我提了兩盆新開的矢車菊,打算將無憂宮妥帖的安置一番,讓晁鳶好歹去的體面些。一路上聽著內(nèi)監(jiān)和宮女將晁鳶的死聊作談資,我突然覺得釋然。之前覺得她死的可惜,但如今看來,這樣悲哀的一生,結束了也是種解脫吧。

  晁鳶貫穿紫色,我疊好她那套繡著金色錦簇的紫色羅襦,突然想起那一日晚霞斜飛,渼水河映著她半截身影,衣衫上深淺不一的紫色宛如天際一抹斜暉,笑的像個吃到糖果的小孩子:“我就知道,讓我動了情的男人,不可能負我?!?p>  那一天她真美,衣袂蹁躚,像綻放在湖中的一朵鳶尾花。

 ?。?p>  這一卷的故事又要接近尾聲了,李怡的歸宿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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