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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一頁

胡老頭

童年一頁 郭三瘋 2089 2022-02-12 01:35:02

  ?隔日,父親見天大晴,和嚴生打水和了一小坑泥,捋了幾捆新稻草,搭梯子爬上屋頂,修繕起屋角。

  ????胡老頭在堂屋檐下備了熱茶熱水,明事明理的跟父親說:孩小,貪個玩,沒個大礙就莫責怪了,修一修,不漏水,不漏風就好,屋老咯,我也老了,躺不了幾個年咯。

  ??小叔是個話嘮,和誰都愛打趣子,搭著胡老頭的話:老爺子,給你修好好的,你吶,多福人哦,保準能長命百歲。

  ?父親給小叔使了個不要多說話的眼色,小叔沒明白,湊過腦袋,低著聲:咋啦?

  父親說:他今年都九十九了。

  ??胡老頭倒是很爽朗的,笑呵呵:好,好,活百歲,知足,知足了。

  ?在我回憶的印象中,胡老頭留著一把雪白雪白的胡子,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像極了電視劇里面,那些大半生隱居于深山老林里,修煉了幾十年的世外高人。雖然像,但他終究不是,一年四季,除了會放羊以外,啥武林絕學也不會。不過,胡老頭有一個絕活,會耍鞭子,手一揚,用力一甩,響啪啪的一聲,他放的那群羊,無論走的遠近,都會乖乖的跑過來聚在一起,排成一隊,跟在他后面回家,他的這個絕活,是我暑假里無意發(fā)現(xiàn)的,那時,母親買了十只鵝,每天下午讓我趕去村后放一陣子,天黑回來,因此,經(jīng)常遇見胡老頭,他放羊,我放鵝。

  ?胡老頭放的羊不用繩子栓,滿地散著,他就抱著鞭子,半倚半躺在樹陰涼下,瞇著盹,時不時睜眼瞧幾下,有哪只羊離莊稼地近了,就朝哪只羊揮一鞭子,甩個響,那只羊就跟聽懂了一樣,默默的啃回頭。相反,我的十只鵝,沒一只聽話的,有往東啄找的,有往西溜達的,有撲著翅膀往南而奔的,都跟不認識我是主人一樣,可把我忙壞了,揮著竹竿,往一起吆喝。

  ????趕累了,也就不趕了,提著竹竿子往胡老頭旁邊一坐,心里尋思,只要不掉河里淹死,隨你們四野撒歡吧,吃飽就行。

  我問胡老頭:胡爺,你羊是怎放的,一個個恁聽話。胡老頭半瞇著眼,瞧著我:天天放,訓熟了。我追問:還有呢?胡老頭瞇上眼睛:沒有了。

  ?夏日炎炎的傍晚,蟬聲躁耳不絕,村后的地里沒人來,也沒人往,胡老頭的羊兒都吃的差不多飽了,三三兩兩聚一塊,臥在樹林陰涼下,東張亂望的。

  ??我望著我的鵝,在樹林邊的小溝里,你追我逐的,像小學生下了課一樣的,嬉笑追鬧的歡騰。

  ?日落了,胡老頭叼著旱煙袋,羊群跟在后面,我攆著鵝跟在羊群的后面,一起回村了。就這樣,大半個月里,我跟胡老頭像約好了一樣,每天下午匯在同一個地方,他放羊,我放鵝。

  ???我倆呆在一塊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熟了。胡老頭不太愛說話,是一個不愛跟小孩耍的人,但我喜歡繞著他:胡爺,幫看著點鵝,我去溝邊釣龍蝦去。

  ??胡老頭就跟書里描寫的西安兵馬俑似的,坐在河橋上,一動不動的:好。

  ?自己玩了一會,一只龍蝦也莫釣著,打著赤腳,提著鞋墊子走了回來。胡老頭抬了抬眼皮:回來了?我回:昂,溝太深了,不好釣。

  胡老頭朝天望了一眼:西北角起黑云了,要來大雨了,回吧。(注:鞋墊子,涼鞋的意思。)

  ?趕著鵝,回去的路上我問:胡爺,我能用五只鵝換你一只小羊么,鵝不好放。胡老頭笑了:換不得。

  我特別想要一只羊羔子:那再加個鉛筆盒呢。

  胡老頭又笑了:你得上學,別想著放羊,想要啊,今秋下了崽,送你一只。我半信半疑:說話算數(shù),俺們來拉勾。胡老頭吆著羊:不用,說給就給。

  ?后來,胡老頭家那頭大母羊,下了崽,滿了月,真的讓我去挑了一只,興高采烈的抱了回家,母親非得讓再送回去,不給要。

  可我真的想喂一只:跟他夏天時就說好了的,下了崽給我一只的。母親拎著勺子,站在鍋屋門口,看起來真要生氣了:連個鵝都放不好,還放羊,半個夏天不過,十只鵝,輕輕松松的放丟了三個,你能喂好個羊啊,快送回去。

  ?聽媽媽的話,戀戀不舍的把羊羔子抱了回去,胡老頭很詫異:怎又送回來了?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還是你養(yǎng)吧,上學,沒時間放。

  ???胡老頭沒說什么,抱過小羊羔,投進院子里的羊圈里,小羊羔一落地,咩咩的叫喚著,找媽媽去了。我就站在那,久久不肯走,抓了一把青草喂過去。

  胡老頭瞅我難舍的樣子:這小羊羔子算你寄在這里的,我?guī)宛B(yǎng)著,大了想領(lǐng),你就領(lǐng)回去。看著胡老頭一臉的不茍,心里高興了:說話算數(shù)。

  胡老頭雖不愛說話,但愛對人笑,樂呵呵的:算,怕丟了就抱回去自己養(yǎng)。

  我信他:它長大了也別賣啊,放學我會來看的。胡老頭樂呵呵的:好。

  ?那只小羊羔子是母的,胡老頭留著做母種的,算定我家人肯定會讓送回來,故意逗我的。小羊羔長了一年多,上半年,放學后我還屁顛屁顛的去看看,下半年逐漸的就把它淡忘進作業(yè)里了。

  ??小羊羔長大,能生崽了,胡老頭把之前的那只老母羊賣了,第二年,胡老頭生了絕病,肝癌晚期,臥床不起,去醫(yī)院住了一段時間,醫(yī)生說沒得救了,大兒子辦理了出院,拉回來躺了不到半個月,春耕時走了,也就是二丫在這過完年,回東北之后的第三個月里,過百逝,兒女操辦的大喜葬,請來兩組喪樂隊,吹吹打打了兩天,最后一晚鬧了一夜的靈棚,第三天不過晌,落了葬。

  ?胡老頭去世后,我傷心了好一陣子,他的子女,分家產(chǎn)的時候,把所有的羊都賣了,包括原本屬于我的那一只,可胡老頭死了,沒人證明那一只是我的。

  父親和小叔給胡老頭修屋角的時候,我還領(lǐng)著二丫去羊圈,指給她看的:瞅那只頭上帶一縷黑毛的大母羊沒,胡爺幫我養(yǎng)的,已經(jīng)生過好幾只崽了,過了年,放暑假了,你再來,讓胡老頭帶著我們?nèi)サ乩锓拧?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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