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穿著質(zhì)感很硬的燕尾服,下窄上寬,前襟是一大排能閃花人眼的雙排紐扣,金色鑲邊的細沙坎肩,底面質(zhì)料是黑色的凸紋布料,系著的細長領(lǐng)子露在外面,上面復(fù)雜的金銀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下異常亮眼,配以緊身的人字斜紋布短褲,穿著中世紀(jì)騎兵式的長統(tǒng)靴,當(dāng)然長筒靴的邊緣地帶依舊鑲上了許多精致細膩的銀色紋路。
棕色中長發(fā)男子雖然坐得筆直,但他的右手抓著一頂黑色的“半船型”或稱“拱型帽”禮帽,緩慢而有節(jié)奏地搖晃著它似乎在給自己驅(qū)熱,左手放在左腿上,食指伴著節(jié)奏輕快地敲擊著。坐在靠里的黑發(fā)男子始終是紋絲不動,他的“半船型”禮帽十分穩(wěn)妥地放于雙膝之上。
他們的衣著很復(fù)古很混搭,怎么說呢,如此熱的天穿著高翻領(lǐng)的上衣,這在蘇洛洛的眼中應(yīng)該是有些別扭、不合時宜的,好在那兩人的身打扮雖然“璀璨”了點,但也體現(xiàn)了足夠的藝術(shù)感。難道這又是一種新的復(fù)古時尚?蘇洛洛抿了抿嘴,目光落到了離她最近的男孩們身上,他們正低著頭,興致勃勃地交頭接耳,能聽到少許的幾句嘀咕:
“黑黑的,好酷!”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騎士?還是將軍?”
“不,不,你看那些亮眼的花紋,那個船帽,我覺得應(yīng)該是海盜式復(fù)古……”
“不,你看看那個小坎肩都是絲綢的啊,海盜能有么?潮|濕了好不好,這不科學(xué)!我覺得……嗯,是東方古國風(fēng)?!?p> “不……”
蘇洛洛聽得很好笑,任誰看到一套奢華版中世紀(jì)貴|族禮服,卻被別人懷疑爭論是海盜風(fēng)or中國風(fēng),這怎么想怎么都很囧?。〕錆M了笑點!偷笑了幾分鐘后,蘇洛洛突然又意識到為什么‘他們張冠李戴而我卻不會’這個問題,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無聊了,心里的偷笑也淡了下來……
蘇洛洛再次回過神時,花園里三人的情緒似乎有些變化,他們的音量提高,在爭執(zhí)些什么:
“唔,其實我也無法完全肯定?!贝笮夼穆曇粲行┢v。
而坐在正中間的棕發(fā)男子的表情顯得很震驚:“無法確定?那你就這么,……你居然決定交給她?噢,我的天?!?p> “呵呵,”大修女笑了笑,整理了下自己的修女帽,“好啦,就算不是的,也沒關(guān)系拉,沒什么壞影響不是么?”
“沒什么壞影響?”棕發(fā)男子食指的敲擊頻率明顯加快,語言有些刻?。骸班?,……大修女閣下你養(yǎng)老太久了么?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對你的不敬,可是,天啊,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在這件事情上面如此草率,我的天!難道你從來沒想過那嚴(yán)重的后果么?”
大修女依舊面帶笑容:“貝士雅爾,好吧,別緊張,我以我的名譽保證蘇洛洛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貝士雅爾(棕發(fā))有氣無力地垂了垂腦袋,身體猛地向后一仰,又重新坐直坐得比最初還要挺拔,“大修女閣下,您當(dāng)真認(rèn)為一個好孩子就能成為信用保證么?好孩子,我的天,以前我們挖過的一個古哲學(xué)家怎么說來著‘人之初,性本善’?如果人性本善?那這個世界怎么還會有戰(zhàn)爭!事實證明,‘人’后期的發(fā)展不是簡單地從兒童時期就能看出定性的??!特別是在她面對一份巨大的誘|惑的時候,面對聲望、財富!人性?善良?那玩意值一分新聯(lián)邦幣么?”
“嗯,我不敢保證”大修女說,她摸了摸自己的修女帽,目光顯得有些飄忽和嚴(yán)肅,“那些東西,在未來可能會誘|惑一個孩子走上歪路,但它現(xiàn)在就足以使任何一個成年人墮落、頭腦發(fā)脹發(fā)蠢。我不敢保證一切,但我能在一旁慢慢引領(lǐng)指導(dǎo),給她降溫給她一份冷靜的頭腦,直到她能承受了再告訴她。你說,天上掉餡餅的方式,和引領(lǐng)下時刻與財寶共存的方式,哪種更能誘|惑人誤入歧途?”
“不敢保證?”正中間的棕發(fā)男子臉紅脖子粗,看上去快要咆哮了,不過似乎正在壓抑自己的情緒,頓了頓,他似乎想尋求一些火力支援,掉過頭對旁邊的黑發(fā)男子說,“羅本,大修女嬤嬤寧可相信一個孩子,也不肯相信你的自制力,你作為當(dāng)事人之一你的態(tài)度呢?你覺得呢?”
黑發(fā)男子沒有動,半響,才慢慢地扭過頭:“嗯,大修女閣下說得對?!?p> (⊙o⊙)!棕發(fā)男子一臉懵地看著黑發(fā)男子,隨后他甩了幾下拳頭似乎有些不甘心,然后潰敗地臉砸桌面,良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發(fā)聲帶:“當(dāng)事人都不爭,那我也隨意?!?p> 貝士雅爾重新抬起頭,緊緊地盯著大修女嬤嬤,似乎希望能看透什么一樣:“是啊,好吧,希望您是對的。也請你多想想,它,可是一出現(xiàn)就能引起人類人心的貪欲,雖然它們早在40年前就被列為禁藥了,但現(xiàn)在連一點瑕疵品,都是聯(lián)邦黑市炒價最高的玩意,不管我們內(nèi)部有什么矛盾,但是禁止這種藥品在任何地區(qū)傳播、開發(fā)和使用是我們共同的責(zé)任,畢竟,我們都不想再一次……”
“咻,喀嚓……”枯枝與柳條撞擊的小聲音。
“什么人?”貝士雅爾放下正在喝水的杯子,出聲低喝。他的話音剛落,坐在他身側(cè)的黑發(fā)男人羅本,警惕抬頭,起身,臉上的表情十分嚴(yán)肅,目光略帶冷漠地四處望了望,最后將視線直直地投向早就趴在在灌木從里的蘇洛洛三人,那陰寒鎖定目標(biāo)的感覺,只把三人看得全身一哆嗦,激起的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蘇洛洛三人的下巴都快深深地鑲進泥土中,不遠處突然響起大修女淡定的話語:“噢,別緊張,別緊張,孩子們,要記住這里是修道孤兒院。”她的語氣越說越篤定。
羅本沒有停下動作,他單手輕巧地撥開面前的石凳,那輕松寫意的姿態(tài),仿佛前面不是一張圓柱形石凳而是一塊類似的泡沫板,筆挺地踩著“咔嗒咔嗒”的靴子音走下花園的階梯,在羅本走完最后一個階梯時,原本坐著的貝士雅爾(棕發(fā))也站了起來,朝大修女淺淺地鞠了一躬,笑容很淡:“這里是修道孤兒院,但也出了我們這樣的人,不是么?!?p> 氣氛一時有些冷場,連走在前面的羅本也回頭望了一眼。當(dāng)然,大修女嬤嬤唇角的微笑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消失,她挺直脊梁坐在圓凳上,保持著平視溫和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看著前方,也許在看吊兒郎當(dāng)?shù)呢愂垦艩?,也許在看后腦勺重新對著她繼續(xù)向前邁步的羅本??床怀鏊那榫w波動,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大修女嬤嬤絕沒有因此生氣。
“呵呵,不管怎么說,”大修女嬤嬤輕輕拍了拍手,站了起來,“你們都是我可愛的教子,值得驕傲的?!?p> 貝士雅爾愣了下,抬頭大力哼了一聲,然后聳了聳肩膀,轉(zhuǎn)身追向羅本的背影。
羅本也楞了一下,他停住腳步站在原地,離蘇洛洛他們潛伏的大約還有十米處,回頭看了下還站在圓桌旁的大修女,面部肌肉動了動,猶豫了會卻什么也沒說,幾秒后,他回過身來,銳利的眼神重新開始左右掃射。
貝士雅爾慢吞吞地趕過來,臉上掛著無所謂的壞笑,一手搭在羅本的肩膀,指著蘇洛洛三人藏身的大樹:“嘿,這不是很明顯么?你還在猶豫地看什么?”
羅本冷著臉,或者說面不改色完全不理會。沒有得到答案,貝士雅爾也不在意,用手肘打了打羅本的腹部,調(diào)笑道:“伙計,別告訴我,你站在這里是特意等我啊,”轉(zhuǎn)而他又做出受寵若驚,肉麻兮兮的表情,躲到一邊揉搓自己的雙臂,“真這么熱情纏綿的話,我可受不了?!?p> 羅本依舊沒有說話,但是人都可以看出來他的表情越發(fā)寒氣逼人,冰冷視線簡直可以將人凍成冰渣,他重新邁開了步伐朝著蘇洛洛三人的方向走去,身后跟著的是一臉壞笑的貝士雅爾,這兩人走路的頻率都不快。
還有七米遠。
蘇洛洛緊緊地抓住旁邊南彭澎的小腿,免得他受不住壓力跑出去“自首”了,事實上,這并不是蘇洛洛小題大做,南彭澎的嘴巴和半個臂膀也被另一邊的風(fēng)南壓制著,他淚汪汪控訴地看著兩人,表情迷茫又憤怒,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時間段不能出去。
還有六米遠。
南彭澎已經(jīng)不掙扎了,原因無他,羅本越是靠近,他那鬼畜的氣場擴散的范圍越遠。而南彭澎作為一個十歲的小朋友,幾乎被這種從未見過的氣場給嚇傻了。
還有五米遠。
咔喳咔喳的聲音從大地傳達到耳脈,聲音不大,可蘇洛洛卻覺得似乎在聽海嘯沖擊礁石一樣,有種心臟無法負荷的感覺,天啊,如果一開始不按住南彭澎,三人沖出去犯傻賣萌、插科打諢估計就混過去了,而現(xiàn)在,躲在這里……蘇洛洛皺緊眉頭,天,我這是何等低級的智商才會認(rèn)為他們找不到人,萬一這樣被發(fā)現(xiàn),那,那豈不是越描越黑!
還有四米遠。
蘇洛洛第一次嘗試到了心跳的極限,她扭頭,正巧和一旁的風(fēng)南對視,兩人都是一愣,蘇洛洛滿頭冷汗、表情有點迷茫,風(fēng)南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幾乎都沒有聚焦,頂多是他的眼神中還殘留著一份堅定。
還有三米遠。
氣氛越來越緊張,一貫害怕蟲子的蘇洛洛,在看見鼻尖前吊著一只黑色的小蜘蛛時,她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不是尖叫,而是慶幸能有另外一樣?xùn)|西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三步、兩步,臨近大樹前兩米,總共也只花費了十秒鐘的時間,可對于趴在地上的三人而言,背部冷汗涔涔的似乎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小時。
羅本掏出了一個小玩意,大概巴掌大小的東西,輕輕一按……
喀嚓喀嚓,轟隆……
藍色的光線掃過,整個大樹的軀干被震得搖搖晃晃,趴著的蘇洛洛三人被震了一腦袋的樹葉子,數(shù)量之多簡直可以把他們從頭到尾埋三層,當(dāng)然,蘇洛洛三人表示毫不在意。
大樹的軀干搖搖晃晃,它的分叉枝頭自然也不例外,很快,眾人只聽見空中傳來三聲“咻——”的滑音,然后,伴隨著噗通,噗通,噗通,三聲輕響,大樹前端的枝頭掉出了三個女孩,分別是蕊德兒、布露和艾金兒。
“(ˉ﹃ˉ)唔,怎怎么?……”這是右手揉搓著自己的眼睛,打著哈欠,似乎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艾金兒。
“(⊙_⊙)?唔,嗚嗚,嗯好痛,發(fā)生什么事了么?……”這是左右張望,一臉迷茫的布露。
“⊙﹏⊙‖∣哦,好痛,你,你們,我……”這是揉著自己的屁股,只會看著自己的同伴,表情驚慌失措的蕊德兒。
三人掉下來后,氣氛有點冷場。另一方面,趴地三人組倒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蘇洛洛放開了對南彭澎的牽制,轉(zhuǎn)而努力睜開眼睛,想要在樹葉堆的掩埋下獲取更多的視野,很顯然,當(dāng)自己已經(jīng)安全的時候,她不介意看會戲。
貝士雅爾忽然嗤笑一笑,猛地靠近三人一大步,彎腰,艾金兒顯然受到了一定的驚嚇,她雙手指緊緊地摳住地面,腿肚子幾乎可見地在發(fā)抖,而故作迷茫的布露,雖然神色沒變,但演戲的功夫不到家,瞧她全身瑟瑟發(fā)抖,緊揪住身邊蕊德兒袖子的樣子。
“╮(╯▽╰)╭哼,真是有個性的,三位小女士呢……”貝士雅爾的微笑沒變,聲調(diào)沒變,他站直身體,后退一步對羅本詢問,“這該怎么處理?”
羅本一臉漠然,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裝睡的艾金兒突然坐著了起來,雙手握拳向下用力甩了甩,似乎在給自己振奮精神鼓勁一樣,喊了句:“羅本哥哥,你,你還記得學(xué)跳舞毯的我么?”
羅本:“……”
(⊙o⊙)|||,羅本都快四十了?。【尤缓案绺绨?!貝士雅爾差點被雷得直接摔倒,幾秒后,他又了然地看了艾金兒一眼,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會羅本,第一次沒有在羅本沉默的時候搭話,瞧他那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似乎希望看看自己伙計會怎么應(yīng)對這么一個小小追求者一樣。
蘇洛洛心里也有看好戲的想法,當(dāng)然,她并不知道這個看上去年輕的男子居然將近四十歲了,她,僅僅是被艾金兒爆發(fā)出來的臺詞,給囧出了興致,無他,只能說這臺詞實在是有點像“皇上,你,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
羅本臉色不變,只是氣勢顯得更加冷峻了,他沒有打理套近乎的艾金兒,而是對貝士雅爾說:“……照舊?!?p> 這一個詞仿佛是軍令一般,貝士雅爾的態(tài)度立刻嚴(yán)肅恭敬起來,站直,不再廢話,轉(zhuǎn)身向艾金兒三人走去,一邊走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件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