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鄰村的一家人聽說你太姥爺和兩個兒子膽子大，做過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事，便叫人捎話過來請求第二天中午之前去一趟鄰村，錢給的不少，太姥爺自是高興，心想著到時若是自己做不了，不收主家錢便是了?！?p>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叫醒倆兒子一起出發(fā)，到了鄰村，主家領(lǐng)著你太姥爺直直的上了半山腰，太姥爺才覺得事情可能不簡單。雖然也大概猜到無非是馱尸或背尸下山，但主家急匆匆的，生怕外人看見，說話小心翼翼?！?p> “太姥爺停下步子非要問個清楚，說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事，給自己招來麻煩?！?p> “事主家含糊其辭，吞吞吐吐，太姥爺便轉(zhuǎn)身下山，兩個兒子也緊緊跟在身后。主家眼見太姥爺不好糊弄，央求太姥爺一定幫幫忙，時間也不早了，一定要在正午前做事，并答應(yīng)在途中告訴事情原委?！?p> “你太姥爺猜的沒錯，果然是有尸身要抬。死去的是家里剛?cè)⒒貋聿坏桨肽甑膬合?，跳井自殺，所以打算悄悄埋了。因?yàn)楹ε聝合蹦锛胰藖韺な麓竽X打鬧，所以希望太姥爺能保守秘密，之后向眾人說起時他們會告訴人們就說兒媳跟野男人跑了?！?p> “太姥爺當(dāng)下覺得此事必須公開，怎么也不能壞了姑娘的名聲。否則他寧可不掙這個錢，讓主家再找其他人。主家訴苦已經(jīng)等了六七天，尸體幾乎腐爛，味道大得很，生怕那口祖上傳下來的老井廢了。太姥爺堅(jiān)持，事主只能答應(yīng)太姥爺……”
聽到此，我對這件事的熟悉感從心里冒出來，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個臉部和身體都被不知何種生物啃食過的女人的樣子，她無助的躺在深深的井底，不見天日，陰冷潮濕，心中的苦像某類真菌孢子粉一樣，爆開后散落在身體表面的傷口上，凄涼不愈。
之后我爸對這件事的描述跟林尉講的相差無幾。
只是我無法分清林尉口中的太姥爺和我爸口中的太姥爺是不是同一個人，我分不清林尉口中的那個女人的苦是不是又被我爸重復(fù)著……我恍惚不已，肩膀被人輕輕拍著，抬眼看向前方。
發(fā)現(xiàn)我爸正擔(dān)憂的看著我，我苦笑幾聲表示沒事，可能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有點(diǎn)多，有些累，所以腦子不聽使喚。
我們的交談聲很小，隔壁床響起鼾聲，我抬抬眉輕笑。我媽看我沒事，隔壁陪床的大叔還沒回來，又示意我爸繼續(xù)說下去。
看到新買的水杯空著，站起身想倒杯水給他們喝，突然想起下午所謂太姥爺附身交談時圍觀的人不少，豈不是大家都看到？日后定會有人問及此事，像這樣無法解釋清楚道出原因的事該如何處境？
“爸，下午大家……”
“不用擔(dān)心，這種事看起來神神叨叨的，人們不一定會信。針對那些不信邪的，會自圓其說的認(rèn)為你媽只是為了博取眾人眼球就故意表演了一場可笑的戲。有信邪的，他們會從此小心翼翼，嘴上不敢太過給其他人描述事件的細(xì)節(jié)，因?yàn)樗麄兒ε聜髡f中不好的回向。所以，我們沒有必要擔(dān)心別人怎么想，所有事情都會被人們理所當(dāng)然的評判后再遺忘?！?p> 我放下心來。
與林尉不同的是，我爸口中的故事增加了結(jié)局。
“你太姥爺他們回家后沒幾天，幾個年輕的小伙子找上門來，太姥爺和兩個兒子不在家，太姥姥以為是打家劫舍的，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直到太姥爺回來，才弄清楚來人的目的?！?p> “原來那幾個年輕人是被太姥爺從井底抬上來的姑娘的兄長，姑娘被接回家后因?yàn)楸豢惺趁娣e較大，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時間太長，沒幾天便因?yàn)閲?yán)重的感染去世了。去世之前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核桃大小的刻雕，黑灰色，銹跡斑斑，光從外形判斷無法辨別具體是什么，整體輪廓像只跪臥的動物，至于是羊？狗？狐？狼？不是很清晰?！?p> “那姑娘說那小物件是在井底撿到，現(xiàn)在她既是要去了，便把這個物件贈送給太姥爺，以此表達(dá)謝意。”
“你太姥爺對姑娘的死表示遺憾并收下物件，幾個年輕人謝過。臨離開時語氣和面容都變得嚴(yán)肅兇狠起來，嚷著要去妹妹嫁的那戶人家討個說法。那家人自作孽不可活，太姥爺便也沒有過多勸解?！?p> “年輕人走后太姥爺看看手中的物件，研究一番，發(fā)現(xiàn)只是普通的較年久的一塊粗鐵煉成的小擺件，就順手丟給最小的女兒當(dāng)玩具。”
“轉(zhuǎn)眼到了夏天，天氣炎熱，有天晚上太姥爺睡不著從炕上起來踱步到了院子，月亮很大，樹影婆娑。老爺子找個木凳坐在院中央，拿出所剩不多的煙絲裝近煙鍋點(diǎn)燃抽起來，叭叭的用力吸幾口，煙鍋里的煙絲熄滅，罵一聲，劃根火柴再次點(diǎn)燃，可剛吸兩口又滅掉?！?p> “想是煙鍋和煙管連接的口子被堵，吸著費(fèi)勁。小心翼翼的把煙絲揪出來，皓月當(dāng)空，亮如晨曦，使勁在身后的劈柴木墩上敲起來，許是力道大些，煙鍋跟煙管斷開，掉落在地上，伸手去撿。突然發(fā)現(xiàn)離煙鍋不遠(yuǎn)處一個山杏大小的物體閃著光，一明一暗的。太姥爺尋思著可能是鬼火，也就是現(xiàn)在查明的磷自燃，便不予理會?！?p> “撿起煙鍋裝好煙絲又開始抽吸，一陣涼風(fēng)刮過來，又吹走不少睡意。扭頭看看剛才有鬼火的位置，明一下暗一下的，按理說這磷能有多少，也該燒完了，可這都一袋煙的功夫了。”
“你太姥爺站起身走過去打算看個明白，到了近處蹲下身才看清那一明一暗的根本不是磷自燃。撿起來放在手上細(xì)細(xì)端詳，一只狐貍呈跪臥姿態(tài)，栩栩如生，放在手中時，在月光的照射下，耀眼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