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上鑿出階梯,且兩邊未有扶手。雜草叢生,亂石堆疊,順階而上,穿過濃霧,一座三平見方的極小廟宇立在石柱上。
想到達廟宇之后的山頂,必先經(jīng)鐵鏈攀爬而上至石柱,石柱周圍完全臨空,廟宇迎風而立,鐵鏈下枯草凄凄,風吹散,盡顯失意,不過因為是寺廟,反倒增了歸隱與世無爭的意境。
我定奪幾秒后還是決定要到山頂看看,鐵鏈疲軟,想登上石柱屬實艱難,可誰叫我好奇心蓋了天地。
不過四五米,東搖西擺后終于爬上去。突然風暴戾不止,我收緊衣服,卻不見霧散。
一塊巨大的被涂成粉黃色的石碑偉岸的立在小廟宇身后,有些地方的顏色剝落,露出黑青色,上邊并無字跡。
可能想告訴人們,它不愿依靠誰,也不會留戀誰。
石碑再向前為木質(zhì)連橋,一直接連著另外一座山的山峰,山峰上只能看到入云的木頭階梯。站在木橋上再向身后看去,除了眼前的浮橋,上山來時所見皆隱在濃霧疾風中。
真是構(gòu)建奇思,是哪位能工巧匠有這般有才華。
木質(zhì)階梯旁堆滿了石頭,霧水漸漸纏繞在我身上,甩不開也沖不破。
再走幾十階,細雨凝成雪花,在冷風的慫恿下猛烈地拍在我的臉上手上,兩者像起哄的孩子,得逞后肆意的笑。
我倒也喜歡這種凄冷,不論前頭是什么,總要去看看的,皆是為了應(yīng)那句話“來都來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我?guī)缀跻詾槲铱赡艿竭_天界。一個巨大的物體出現(xiàn)在眼前,我欣喜走進,居然是厚重的焚香大鼎,因為雨雪不停,香灰濕膩。里邊未燃盡的香橫七豎八的散落在香灰上,有粗有細,有黃色和紫紅。
階梯之長,山體之陡,疾風戚雨,都叫人望而卻步,可大鼎身后真的出現(xiàn)了紅石寺最宏大的宏大。
懸掛在空中的銹綠色銅鈴看到我入侵圣地后發(fā)出聲響,因在濕氣中無法清脆,夾雜飛雪,很是沉悶。
我極度興奮,向鈴鐺走近,一座無法一覽全貌的更大廟宇倚在鈴鐺身后。
心中恍然,原來如此,所見所聞就是人們口中對紅石寺的欽敬吧。在如此之高的山峰上建立,究竟何其難,又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不過又懷疑起人類為自己的信仰是不是投入的太多的心血?站在大殿前良久,腦中空白,任風雪吹打,空氣濕重,可為何含著生人勿近的味道?
直到耳根凍的生疼,才決定轉(zhuǎn)身下山。
上山用了兩個半小時,下山的速度卻極快,不過就在要踏上連接石柱的木質(zhì)浮橋時,發(fā)現(xiàn)在橋的側(cè)面生出一只分叉,一段被人踩出印跡的小路正延伸在這座山峰向后的方向。
我驚奇上山時并未察覺,干脆順著小路走下去,因為陡峭,我斜著身子,雙手碰到身下的泥土,親切又陌生。
沒想到這樣的泥濘小路竟連著一所道觀!
院門未鎖,推門闖進,有女性的聲音傳來,是修行的女道人?
院落里放著煤堆和木柴,水桶。窗臺上擺放著棉質(zhì)黑色拖鞋,再走近些,才發(fā)現(xiàn)剛才聽到的女聲不過是廣播。
心中想著這道觀里許是住了看山的大爺,又或者是真正的道人,像山下遇到的僧人。
果然,男性虛弱的咳嗽聲響起,咳了好一會兒才停,山上陰冷潮濕,久住在這里,身體必然會受到影響。
不過心情至少舒暢,即為人,總要為自己所求付出什么,哪會憑白里就得遂心愿呢。
不便打擾,轉(zhuǎn)身離開。
“姑娘,留步?!庇^里傳出老者聲音,我尷尬不已,終是打擾到人清修。
“不好意思,打擾到您,我馬上離開?!蔽冶硎颈福肟焖僮唛_,卻又站在原地。
“姑娘……”聲音頓了頓沒有下文。不知為何,我覺得我需靜靜等著。
“今后,若是有什么難處,可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甭曇艏贝?,像快窒息。且不論他究竟能不能幫我,現(xiàn)下怕是十分不好。
“您怎么了?身體不舒服?我要打120嗎?有人照顧您嗎?”我想進屋,又覺不妥。
“沒事的,老毛病了?!?p> “屋里有沒有生火?需要我?guī)湍鷤€火嗎?”我看低矮的道觀煙囪口沒有藍煙混在白霧中,那老人應(yīng)該很冷吧。
“哈哈……姑娘,我肉身將死,也不過換具軀體再活一遍。”
我定在原地,分辨不出是不是玩鬧笑話,急急敲門,再無應(yīng)答。用力推門,兩扇單薄的木門被我大力撞開,屋內(nèi)簡陋,空無一人。收音機播放著有聲書,我奔出道觀下山。
山中寂靜,沒有烏鴉嗚咽。天色將黑,出了寺門才終于撥通我爸的電話。
然后,風聲,鳥叫聲,驢嚼聲,聲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