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又是肖讀盛的仇敵！我只能盼望著肖讀盛不會在現(xiàn)下返回來，我希望他走得遠(yuǎn)一些，像某段時日一樣，他離開三天后才返回來，那樣這些人就會因為等不到他而離開。
“不了，我們就在此處等他。不過，我看這屋外的柴火整齊堆放，各個都如你小臂粗細(xì)，斷端利索，實在不像你這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能做到的。你實話告訴我們，這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那人是不是就是肖讀盛？你若不實話實說，我就拿這些柴火燒了你的房子，等火勢旺一些后，再把你扔在火苗最高的地方，那時你才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呢。只兩三分鐘，你會聽到噼里啪啦的油脂被烤爆的聲音，還有焦糊的肉香，骨頭斷裂的聲音。你說這樣好不好？”女子瞇起眼睛，移到我的身前，身上散發(fā)出一種濃烈的清水香氣，但說出的言語足以讓我心焦。
“這樣做太便宜她了，我們等了多少年才能在這夢中見到肖讀盛，這小孩居然撒謊欺騙，光是火燒氣燎實在不能解心頭之氣。干脆我們將她剝皮燉熟當(dāng)肉吃，好多年沒開葷，想到嬌嫩的人肉，我就直流口水，哪怕叫我?guī)啄瓴荒苋胨仓诞?dāng)吃到這口肉?！绷硪粋€雍容的男人說道。
“哎，那不行，剝皮燉肉太慢，我等不及，我建議我們應(yīng)圍成一圈，將她洗凈放在中央，你一口我一口的生啃了，定別有一番滋味?！庇屑?xì)長脖子的男人開口。
“不好不好，生肉腥味太重，我前些年吃過比她年紀(jì)還小些的，那味道簡直不能忍受。所以咱們還是得燉熟了吃，我愛吃人腦，你們誰都不能跟我搶?！北饶桥幽觊L一些但氣質(zhì)差了萬八千的女人說道。
“喂！人腦是你想吃就可以吃到的？人腦我們得留給長者，尊師重道！”細(xì)長脖子的男人吼道。
“對對對，是我唐突了，實在不該，不該...那我就吃她的肩甲肉，那的肉緊實得很，再加上皮下的油脂，嘖嘖...美味啊。”
討論如何吃我的聲音此起彼伏，從不同的張著嘴的人口中說出，我無法控制顫抖的雙腿，跌坐在地...
這是什么世界？肖讀盛...他們各個生氣斐然，矯健迸發(fā)，十幾個人，你怎么可能爭斗的過...這次怕是你也救不下我了...
夢中所有的疼痛和喜悲都是真實的，眼前的女子光是說出來，我就已經(jīng)覺得皮疼肉痛?？墒牵麄儗ξ疫@個無辜的人都能下此毒手，那對于肖讀盛，豈不是會被他們剔骨剜心？
我不信肖讀盛會無緣無故殺死他們口中的那些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有緣由的。有些人萬惡不赦，就是該殺，就是該離開這個世界。
我不是深明大義的人，可是我也該做道義支持的事。再者，即便我說出肖讀盛的去向，這群人就會放過我嗎？不會的，他們才是殘暴的那群。
我張開嘴想要說話，才發(fā)現(xiàn)嘴里已經(jīng)干澀不易，試圖咽一點口水下去，只是口腔里愈發(fā)頑固。好一陣，我才發(fā)出聲音，“你們想吃我...我還是沒見過他，你們?nèi)绱?..怪不得會被他擊殺，罪有應(yīng)得?！?p> “嘖嘖嘖嘖...這小嘴兒可夠硬的，賜賚，架火?！迸诱酒鹕沓庾呷ィ砗罅硪粋€極度年輕的男人跟上，興奮的答應(yīng)著。
我四下看去，房間內(nèi)趁手的武器一件沒有，而我又被逼到屋子的最角落...今日，是要與世辭別了...
十幾分鐘后，屋外的兩個年輕姑娘架起我的手臂，溫言溫語，卻是叫我洗干抹凈...走出房間，果然一隴巨大的柴火已經(jīng)在門前擺好，柴火下邊還放著易燃的書紙，離柴堆不遠(yuǎn)處，放置著盛放咸鹽的罐子...遠(yuǎn)處兩個年輕男人正合力抬著一口龐大的鐵鍋...
“看夠了沒？這些都是我們精心為你準(zhǔn)備的，你既選擇不說出關(guān)于肖讀盛的事，那就趕快成為我們的口中肉、腹中食。但，倘若你現(xiàn)在改了心思，又想說出肖讀盛的去向了，我們不是不仁慈的人，完全可以饒你一條命。你看如何？”
我想著那滾燙的鐵鍋和汁水陷入掙扎...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想吃了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吃人...
我要說出肖讀盛嗎？我與他不過萍水相逢，我們不過在夢境中才逐漸了解彼此，我能與他安然相處也不過才數(shù)月。
而夢境以外，他對我是冷淡的，是冷漠的，我與他能有多少情感以至于讓自己獻(xiàn)出生命？難道我會無私到救濟任何一個人？
可是...肖讀盛不是任何一個人，他救我、護(hù)我，數(shù)次都沒有拋下我，于他，我又是什么？難道他無所謂活著與不活？怎么可能呢？誰不想痛快活著？他既能救我，我怎可能是那薄情寡義的人？想吃我？好，那便試試。
既是這樣死了，我的夢境也該醒了。在夢里慘死一回，我能承受。
我....能承受那些燒灼感帶來的痛，我能承受皮開肉綻，也能承受挫骨剝皮...只希望能快點死掉，快點夢醒...
我閉上眼睛，不再生出任何心思，聽?wèi){他們擺布。
“你們還要逗她到什么時候？”
“你多久不出現(xiàn)，我們就逗她多久?！?p> “夠了，扶她起來?！?p> “吆！剛才沒注意，這半天怎么嚇到臉色慘白了。”有人扶起我，我將將站穩(wěn)，抬眼看到肖讀盛就在眼前。
甩開還在我胳膊上的女子手臂，我用盡力氣跑過去抱住肖讀盛的腰身，頭埋在他腰間，“哇”的一聲哭出來。
“肖讀盛，快逃，他們要殺你?！敝灰凰玻揖鸵庾R到現(xiàn)在絕非委屈哭泣的時間，我放下環(huán)著他的手臂，背向他，生怕有人出其不意的攻擊過來，像津懷，像那些惡狼，還有村部舊人...
“哈哈...肖農(nóng)，沒成想，除了林尉，竟還有人能為你做到這步？這世上還有人真誠至此？她可知她笨的可愛？”率先說話的女子再次開口，只是眉眼中全是笑意。
與此同時，剛才那群可用兇神惡煞來形容的人們也盡都露出笑顏。這是什么狀況？我轉(zhuǎn)頭看向肖讀盛，他臉上的憂郁我從沒見過，那是一種久違的哀嘆，又像是被誰遺棄的委屈，像是終于看到此生最想見的...
他們...不是仇敵...
“肖衣...我們好久未見了。”
我轉(zhuǎn)頭順著肖讀盛的視線尋找那位被他喚作肖衣的人，只見那女子上前，他們握緊彼此的雙手，女子流出眼淚，肖讀盛溫柔幫她擦掉。
“早就想在夢里與你會一會，沒想到這小孩用了這些年才長大，青云又將她遺失...”
“其他人呢？父親和母親呢？”肖讀盛再度開口。
父親？他們是手足？還是愛人？
“父親和母親的魂識已被青云送入輪回道，現(xiàn)在應(yīng)以重新投胎。還有一些被她融入骨血，連身形都無法聚攏，所以我便領(lǐng)著這些還能顯形的與你相見。”
“你可知父親和母親投胎在哪里？”肖讀盛問的急迫，他輕撫著肖衣，生怕一用力，眼前人就再也消失不見。
“我也不知，肖農(nóng)，放下吧，已經(jīng)過了數(shù)百年了?！毙ひ挛櫭佳郏劭粲中钇饻I水。她抓起肖讀盛的衣袖，仰望著他因為痛苦緊閉起的雙眼。
“我不會放下，永遠(yuǎn)都不會。我要讓他們?nèi)克罒o葬身之地！”肖讀盛的語氣中滿是隱忍和狠毒。
到底是什么仇怨會讓冷漠的肖讀盛變得如此狠厲？我想不到更猜不出。
“那你就這樣一直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你的生活你的全部時間都只是復(fù)仇，都只是殺盡惡人?？墒?，這世上的惡人那么多，你這一生，就全為他們而活？”肖衣無奈，且焦灼。
“肖衣，你不用再勸我。今日，你們能在此時停留的時間不會很長，林尉...他惦念著你，你有什么話想對他說。”肖讀盛轉(zhuǎn)開話題，不愿與肖衣再糾纏。
“林尉...我的孩子...”肖衣終于哭出聲音，其他人亦淚水濕了眼眶。
“你跟他說...我們很好，叫他不要時時掛念，若是再有這般機會，叫他也入夢來，我們在夢里見。”
“夢里...恐怕這是最后一次了，你們也要入血成為她本身的魂識了?！毙ぷx盛的眼神黯然失色。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還是要留給他一次念想，總不能叫他就那么孤苦的活著，給他一點希望，一點盼頭，他便能快樂一些?！毙ひ抡f完居然看向我。
“宋青，謝謝你，謝謝你能幫我們照顧肖農(nóng)和林尉。謝謝你能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只為保護(hù)他。關(guān)于你自己的身世，日后會有人告訴你。對你，我們這群人其實沒有任何資格說教，即便你選擇拋開他們，我們也要接受?？墒?，你居然會做到這種境地，我們?nèi)f分欣慰。今日，我們懇請你能一直替我們守護(hù)肖農(nóng)和林尉。我們會盡最大可能助你成仁成義?！?p> 我沒想到她會在說話間也想握起我的手，慌忙移開。她輕笑一聲，“你別怕，我是肖農(nóng)的姐姐，剛才，我們只是一時興起才逗弄你，我想知道肖農(nóng)護(hù)著的這個小人兒究竟值不值得。果然，他總是對的?！?p> 我有些疑惑，看眼肖讀盛，他并沒有說話，我已經(jīng)得到真相，心緒從方才的慌亂中慢慢恢復(f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