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過去了,陸合賢混沌著躺在手術室里,醫(yī)生打開他的大腦,手術刀精準地在他的顱內(nèi)游移,之后又溫柔地將這個人體最重要的身體器官進行縫合,讓陸合賢的大腦再次進入一個黑箱狀態(tài),那里面的一切,呈現(xiàn)在陸合賢眼前的畫面卻在被縫合的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手術室門口的紅燈熄滅了,陸合賢被從手術室內(nèi)推了出來,門口多了一些穿警服的人,剛才那一老一少的警察也在,那個大車司機不在了,應該是跟著去警局接受調查了,胖男人還在門口,他看起來比其它人都要著急,來來回回在門口踱步。
胖男人比那些警察反應要迅速,他看見醫(yī)生出來拖著肥大臃腫的身體一個箭步向前竄過去,腳上的拖鞋都慢了一步,讓他的腳趾搶了先?!霸趺礃哟蠓颍@孩子沒事吧?”僅是幾步的距離已經(jīng)讓胖男人精疲力竭,他喘著氣問醫(yī)生。
“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顱內(nèi)受到?jīng)_擊還是比較大的,出血點多,能不能醒過來就看這孩子的命了?!迸帜腥说难劬飼r而閃光時而暗淡,旁邊一個警察輕輕撥了他一下上前一步跟醫(yī)生說:“您好,我是東江市公安局的民警?!?p> 醫(yī)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這個小孩很難保證可以醒過來,先在醫(yī)院觀察吧,有什么好轉或者確定了沒有辦法醒過來我們再說下一步的事情。”
警察聽完點點頭,雙方很默契地處理著孩子的情況,醫(yī)生的經(jīng)驗和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應該是一位很重要的目擊者,只是不確定到底是什么案子。
醫(yī)生讓隨行的護士把孩子推進了一間滿是儀器的房間,自己留在外面,胖男人怯生生地走到醫(yī)生和警察的面前,結巴著問:“你好,我。。。我問一下,這個孩子是。。是不是被拍花子。。拍。。。拍走的?”
“目前來看是的,你說的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是我們一直在抓的逃犯,十分狡猾!”警察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天,后腳跟輕輕跺了一跺。
“孩子有什么新情況我再通知你們吧?!闭f完,醫(yī)生就先離開了。
“你先回你的店里吧,很感謝今天你做得貢獻,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警察就好了?!本煺f完,胖男人只管點頭應著,笑著和警察說:“好。。。好,那再見啊警察同志,這個小孩就拜托你們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們隨時找我?!闭f完轉身就走,走在醫(yī)院的走廊里,看著那些穿著病號服,打著吊針或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著他們身邊的家人在一旁照顧著,胖男人又停下腳回頭望了望,但是那手術室的門口,警服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搖搖頭離開了醫(yī)院。
陸合賢又進入到一片黑暗中了,本在云朵上的男孩此時在一片黑暗里出現(xiàn)拉住他的手不停地向前跑,在一個透著光的門前,兩個人停下了腳步。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嗎?”男孩在門口問陸合賢。
“你是誰?”陸合賢反問男孩。
“我是你”男孩淡淡地說出這句讓陸合賢震驚不已的話。
“你是我?“陸合賢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伸著向前驚訝地說,他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孩,干凈利落的碎發(fā),與自己同樣消瘦的臉龐上眉清目秀,身上穿著一件米白色的短衫,個頭比自己略微高出一點,要說相似倒是眉目之間是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是這就是自己,陸合賢怎么也不信。
“你不是我,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你回不去了,爸爸媽媽在找你,你也不想爸爸媽媽傷心吧,我就是你,你回不去了,我可以回去?!蹦泻⒂稚斐鍪?,要把手中的向日葵籽交到陸合賢的手里,陸合賢沒有猶豫地接過了這把向日葵籽。
在這一瞬間,男孩笑了,笑容是那么燦爛純真,像是一塊被煮化的熟黃油,又像是棕色的糖漿流淌在這黑暗中。
陸合賢看著男孩的笑容,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己在向日葵田里玩耍的樣子,那天天氣很好,像男孩的笑容一樣,都是一塊融化的熟黃油,他似乎感受到了風里的炙熱,那股炎熱夾雜著泥土的氣息讓他覺得幸福,忽然之間,一只手朝著臉伸了過來,遮住他的視線,像是一張網(wǎng)一樣將他罩住,他聞見了那只手上的腥腐氣味,他看見戴帽子的男人和那個面容丑陋,渾身散發(fā)著酸臭味的老婦人在黑暗里向他走來。
陸合賢用雙手向前鎖握住面前的巨手,用力地想將它從自己的臉上拔起來,但是無論怎么用力,那只手依然紋絲不動,上面還泛起絲絲粘稠的液體,像是剛從下水道里陶完污穢一樣,陸合賢用腳向前猛踢,終于,那只手從陸合賢的臉上移開了,他向后跌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面前黑洞洞的一切。
男孩走到他面前:“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嗎?”
陸合賢眼前一黑,一切消失了。
再次醒來后,他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一位美麗的女孩,她有著少女的嬌嫩欲滴又有著少婦的韻味,陸合賢睜開眼睛,她正在自己的面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
“王老師,王老師,他的眼睛好像動了!”女孩沖著旁邊的一位戴眼鏡的男人喊了起來。
隨之而來,陸合賢的面前便出現(xiàn)一個戴眼鏡中年男人的臉,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腿,右手拿起一個手電筒向著陸合賢的左眼照去,強光刺進陸合賢的眼睛里,他感覺到一陣刺痛,想閉上眼睛,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皮并不能如自己所愿。
他又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女醫(yī)生出現(xiàn)在自己的正上方,她向著自己的眼睛里望著,而后搖搖頭,用右手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
“基本可以確定是植物人了。”女醫(yī)生淡淡地說,一切仿佛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王教授這邊有什么意見?”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陸合賢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眨眼,但是做不到,又想移動自己的四肢,可他發(fā)現(xiàn)無論是多微小的動作,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都難于上青天,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他感到自己的軀體像是一具棺材,把他困在里面動彈不得,焦急感直沖他的顱頂,使得身邊的儀器出現(xiàn)了曲線。
“我。。。誒,這怎么回事?”王教授正想回答,發(fā)現(xiàn)身旁的儀器發(fā)出“滴滴”的聲音,所有人都湊到儀器前,陸合賢這才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剛才那個低沉的男聲應該就是他發(fā)出來的吧。
一束亮光再次照射到陸合賢的眼球里,強烈刺眼的光線讓他想閉上眼睛,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仍由這亮光在他的眼球里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