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白茫茫的草地上,只露出絲絲青綠。公主韶鄢裹了裹身上的大紅色裘皮襖,眼神凄楚的看著面前被甲胄包裹的嚴實的侍衛(wèi),輕輕道:“楚啟,我被賜婚了!”眉心處的紅妝就如火般燃燒著,紅的耀眼,襯著雪白的周遭,格外艷麗。
侍衛(wèi)楚啟抬起頭,眼神迷離,“那我?guī)阕撸俊?p> 公主凄慘一笑,“你只是一個侍衛(wèi)啊!”
侍衛(wèi)愣了愣,眼神復雜的張了張嘴,許是不知該說些什么,輕柔的看了眼風華絕代的公主,低下頭,默默轉(zhuǎn)身。
看著侍衛(wèi)有些無力搖晃的背影,公主輕輕的閉上了眼,有淚水滑下。楚啟,你終究只是一個侍衛(wèi)啊!
和親那日,連下幾天的大雪竟神奇的停了下來,暖陽初照,轎子上的金絲熠熠生輝。
“大人,公主已在轎中,可否啟程?”陪嫁丫鬟竺心看著不茍言笑的楚啟,聲音冷冷。
“嗯!”楚啟翻身上馬,看向身側(cè)喜轎中端坐的身影,垂下眼瞼,輕聲道:“起轎?!?p> “起轎~”喜婆的高呼聲嘹亮的響在長長的宮道中。
一瞬間,寂靜的宮道仿佛終于活起來了般,敲鑼打鼓,響徹天地,漫天花瓣灑下,一片一片,如蝴蝶在半空飛舞,花落,鼓停。
花轎出了皇宮,過了鬧市,出了城門,有風輕輕的掀起了花轎的喜簾,楚啟堅毅的臉出現(xiàn)在韶鄢的余光中,像留不住般,轉(zhuǎn)瞬即逝。
“楚啟,”韶鄢扭頭,喊住騎在馬背上慢步跟在喜轎旁的侍衛(wèi)。
楚啟背部一僵,輕輕嗯了聲。
“你該爭取的?!鄙刿诚崎_蓋頭,放在一旁,目視向前方。
楚啟愣了愣,垂下頭,沉默著。
韶鄢輕輕一笑,帶著哭腔的聲音著透著絲絲打趣兒:“還記得那一夜嘛?”
“什么?”楚啟抬頭,疑惑的看向轎中端端正正坐著的身影。
“我很喜歡你送我的釵子?!鄙刿尘従徣∠聞e在天上的玉釵,緊攥在手中。
楚啟沉默著。
“楚啟,再做一次我的侍衛(wèi)吧!”
楚啟死死的攥著拳頭,“臣一定會護送殿下平安到廣陵?!?p> 轎中傳出悲涼一笑?!绑眯?。”
“殿下。”走在轎子后方的竺心小跑到喜轎旁,聲音帶著隱隱哭腔。
“為君傾歌!”韶鄢輕輕的往簾子旁靠了靠,無力道。
“……是~”竺心死死的咬住下嘴唇,淚水如決堤般而下,雙眼帶著恨意直射向身旁馬背上莫名其妙看著她的楚啟,顫著音揚聲道:“樂起~”
城墻上,縹緲的琴音剎那出現(xiàn),如歌如泣,讓人揪心得很。
“我也很喜歡你給我譜的這首曲子?!?p> “殿下!”楚啟的聲音重的出奇。
“你生氣了?!鞭I中的美人嬌媚一笑,轉(zhuǎn)頭淚眼朦朧的看著馬背上的高大身影,頭輕輕的靠在轎內(nèi),微微呢喃道:“你說過,此生不會生我氣的!楚啟,你失諾了~!”韶鄢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似呢喃,又似惆悵,“你不能怪我,是你先失諾的!”“……楚啟,你該爭取的……”
“吱~”突如其來的斷裂聲響起,竺心走著的步子猛的一頓,僵硬筆直的轉(zhuǎn)身,看向城門上遙遙相望的琴師,竺心的眼眶瞬間紅了,轉(zhuǎn)頭看向斜靠在轎子中的韶鄢,輕輕喃道:“殿下,弦斷了!”
“咚,咚,咚,”鑼鼓再一次敲響,而這一次的鼓,格外刺耳,是喪樂!
“你們在敲些什么?”楚啟憤怒回頭,眼神呆滯的看著身后的情景,除去前面敲鼓引路及抬轎的四人,身后的人身上哪里還有什么喜服,放眼望去,一長路白茫茫的喪服,“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都想死了嗎?”楚啟怒不可遏的看向跪伏在轎旁顫抖不止的竺心,心中一慌,試探喊到:“竺心?”
“都怪你,都怪你,是你,是你啊!殿下,殿下,殿下……!”一聲比一聲凄厲,一聲比一聲尖銳。
楚啟心中一緊,看向轎中一動不動的人影,心臟發(fā)狂躍動,好似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殿下?”楚啟小心翼翼的聲音中帶著微末的顫抖,“殿下?”
無人回應。
“殿下!”楚啟猛的掀起轎簾,看著臉色蒼白,斜靠在轎內(nèi)睡得安詳?shù)纳刿?,微微一愣?p> 抬轎的轎夫放下轎子,待楚啟進入轎中后,默默垂下頭。
“殿下……”楚啟顫抖著手抹去韶鄢嘴角的一縷鮮血,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哆嗦著嘴,發(fā)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嘶吼,“你騙我!”
“咚”韶鄢手中緊握的玉釵掉落在喜轎的木板上,碎裂成幾截,連帶著的,是碎渣中的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信紙。
楚啟愣了愣神,撿起那幾截相對好點的碎玉,從懷中掏出一帕繡著鴛鴦的白色絲巾,小心翼翼的將碎玉包起來,揣入懷中,她說,她喜歡!
泛著青筋的手微微顫顫的劃開碎渣,撿起身旁的信紙,膽顫心驚的小心展開,眼中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跡,是她啊!
阿啟!你是不是生氣了?你不許生氣,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無論我做了什么,你是永遠不會生我氣的!
阿啟,送我去淮陽吧,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我在做一次我的侍衛(wèi)的!
阿啟,你還記得那一夜嘛?我們的孩子在淮陽的溯依北苑,奶媽在那里照看著,我為他冠了名,單名一個“安”字,楚安,好聽吧?我希望他平安順遂一生,無憂無慮!阿啟,你一定要幫我照看好我們的孩子!也不要氣我不告訴你,我是害怕被陛下發(fā)現(xiàn),才出此下策的,你不能怨我,反正,我現(xiàn)在告訴你了!
阿啟,孩子不能沒有娘親,你答應我,要給他一個娘親,一個對他好,不會委屈他的娘親!要給你自己一個善良的,溫賢的,愛你護你對你好的夫人!
阿啟,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不要急著找我,等著吧,等孩子長大成人,等孩子娶妻生子,等孫兒換你聲好聽的爺爺,等你年過古稀,等你光陰不在。再等我來接你??珊??
阿啟,勿念。
原來,原來她說“還記得那一夜嘛?”原來……淚水不斷滴落,楚啟手中顫抖的黃色紙張已經(jīng)開出了一朵朵好看的墨花。
那一夜,醉酒的小公主拿著一瓶所剩無幾的酒瓶,以往雪白的臉蛋紅彤著,醉眼迷離的闖入小侍衛(wèi)的房間,笑嘻嘻的趴在緊張的一動不敢動的少年腿上,醉意朦朧的睜著好看的大眼睛喜滋滋的抬頭看著眼前緊繃著的少年,樂呵呵道:“楚啟,你喜歡我嗎?”
“臣,臣,”少年緊張的結(jié)巴。
“臭木頭,喜歡還是不喜歡嘛?”
“喜,喜歡!”少年低下頭,白凈的臉如喝了酒般紅了個通透,就連耳尖都透著紅。
“那我們煮飯吧!”
“???你不是才吃過嘛?怎么這么快就餓了?是誰又惹你生氣了?”懵懂的少年正要起身去給小公主拿桌上的糕點,卻被小公主順勢推倒在床上。
“殿,殿下?”少年又結(jié)巴了。
一夜荒唐。
第二天,小公主紅著臉說不許問,不許胡說,便狼狽的從他的房間跑了出去。難怪,難怪之后有一年零八天再也見不到小公主活蹦亂跳的身影,難怪……
“殿下要我轉(zhuǎn)告你,玉釵送離愁?!鞭I外,竺心不帶好感的聲音冰冷響起。
“我看到了!”楚啟壓著聲音,嘶啞道。
“倘若你無畏一點,向陛下求娶殿下,陛下向來疼愛殿下,若知你二人互有此意,不見得會拒這門婚事……楚啟大人,你心中……當真有殿下嘛?”
楚啟苦笑一聲,低頭輕撫了撫韶鄢蒼白的臉,不暖和了?!八螘r服的毒?”
“上喜轎前?!?p> “你為何不告知我?”
“我為何要告知你?”竺心怒極反笑。
“她……為何服毒?”
“大人不知?”竺心的語氣中帶著重重的嘲諷,見轎中死寂般的沉默,竺心悲涼一笑,殿下,您真不值!“大人明知殿下早已將身子交付于你,此次和親,若讓廣陵那邊知殿下早無清白之身,借由發(fā)兵,百姓怎么辦?國土怎么辦?殿下怎么辦?”
轎中,還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guī)Т笕巳ニ菀辣痹?,小殿下在那邊等你!?p> “多謝?!背⑺粏〉穆曇魪霓I里傳出。
“喲,竟是不知大人有這般禮數(shù)!”竺心嘲諷一笑,轉(zhuǎn)身對城門重重跪下,連磕三個響頭,眾人齊跪,那一天,南城門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景象,一行身著喪服的人對著城門,圍擁著一個空花轎,長跪不起,直至第二日早!
……
“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一身穿布衣,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拿著三四朵雛菊,一手牽著棱角分明,一臉成熟穩(wěn)重的年輕男子的小胖孩,在山路上蹦蹦跳跳,滿臉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咱們啊,去看你娘親!”年輕男子遙遙遠方,神色柔和下來,分明的剛毅的棱角也似乎軟和了下來。
“娘,親?”小男孩癟了癟嘴角,“阿娘不是在屋里嗎?”
“小安啊,不一樣的!這次爹爹帶你去看的娘親,是你這輩子都要銘記于心的,不許胡鬧,明白嗎?”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神迷茫的看向遠處拱起的一個小山丘,“爹爹,娘親在哪兒呢?”
“那兒呢!”年輕男子指了指山丘前的石碑,抱起小男孩,疾步往山巔走去。
小男孩懵懵的看著愈來愈近的石碑,愣愣道:“爹爹騙我,娘親怎么會是一塊石頭呢?”
男子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笑道:“那是因為你娘親在那石頭底下睡覺?。 ?p> “娘親為什么要在石頭底下睡覺???”
“因為你娘親變成漂亮的仙女飛到天上玩兒去了!”
“可是爹爹不是說,娘親在石頭底下睡覺嘛?爹爹又騙我!”
男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小男孩的屁股,“小兔崽子!”
“那既然她是安兒的娘親,那為什么安兒來了,娘親卻不來見安兒呢?”
“爹爹不是說了嘛,你娘親啊,去天上當仙女去了,仙女是不能下來的,只能在天上看著,護佑著!”
“那為什么……”
“好了,去玩兒吧,爹爹想和娘親聊會兒!乖??!”男子放下小男孩。
“哦!”小男孩盯了盯石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雛菊,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瞇成了月牙,“喏,”小男孩在石碑前用周圍的小石塊挖了幾個小坑,將自己手中的雛菊一朵一朵插入幾個小坑中,“送給你!”隨后咯咯直笑起來。
“阿鄢,安兒長大了,我就自作主張帶他來看你了,”男子把頭靠在石碑上,從袖中拿出一壺酒來,倒上了一杯,灑入石碑前的土中,又倒了一杯,自己一飲而下,“你放心好了,我呀,很聽你的話!真的,能做的我都做到了,做不到的……是誰叫你先騙我的!”說著,自顧自笑了起來,提著壺猛灌了幾口酒,眺著山間,眼中朦朧,“本以為你至少能平安一生……你呀你,活著不好嘛,怎么就要逆著走呢!”
詔書下達那日,他不顧公公的阻攔,闖入大殿。陛下站在大殿中央,背對著他,似乎早料到他要來,圍在大殿外的禁軍都被撤開。
“陛下,”他跪地。
“詔書已下,絕無轉(zhuǎn)圜余地?!北菹卤持?,淡淡道。
“陛下,我與殿下,”
“倘若悔婚,朕能賜給她的,唯有三尺白綾。”
“陛下,她可是您最疼愛的女兒!”他愣愣的看著陛下的背影,不可置信。
“她是生或死,你自己好生掂量!朕乏了,下去吧!”
“……是。”深深的絕望感傳來,無力籠罩著他全身。最是皇家無情,阿鄢,我怕了!但至少,你能活著……阿鄢,對不起,我失諾了!
“小仙女怎么就變成大仙女了呢?”他撫摸著冰冷的石碑,有風揚起了額前的發(fā)絲,額角,有一處似菱角的小疤痕。
“這是娘親送給我的!這是我的,你還給我!還給我!”那是他第一次進宮,父親被皇后召見,便帶著他一同進了后宮。那時的小公主尚且年幼,在水池周邊追趕著同她年紀差不多般的小皇子,小皇子手中高舉著一塊雕刻著鳳凰浴火的翡翠玉墜,滿臉都是得逞的壞笑。
“呸,你娘親早死了,這玉墜明明都是新的,怎么,你家娘親半夜從墳墓底爬起來送給你的???”小皇子此言一出,水池周邊圍著的一幫皇子公主哈哈直笑。
“才不是呢,我娘親是變成仙女到天上去了?!毙」骶髲姷囊е齑?。
“哦,那這個玉墜是她飄下凡給你的?。∧沁@天上的仙物咱們凡塵可要不得。”小皇子壞笑著,一把將手中的玉墜拋向水池。
他自幼便跟隨父親學武,雖是年幼,但武藝卻算不錯,見那些身著錦衣,笑的花枝亂顫的貴人們對著一個小姑娘這般行徑,氣憤的捏著拳頭,也不顧及王公貴族的身份,借著水池周邊的假山,幾個飛身跳躍,便接起那快要落入水中的玉墜。
“哪兒來的蠢貨?!毙』首託饧睌模瑩炱鸬厣系氖瘔K便往他身上砸去。周圍的貴人紛紛效仿,石頭如雨點般砸來,他急著閃躲這些石塊,卻不慎磕在水池里假山的棱角上,額角處頓時鮮血直倘,他疼的齜牙咧嘴,鮮血滿面的他站在假山上,怒瞪著這群貴人,許是那滿臉是血的猙獰樣子嚇到還是孩童的貴人們,自討了個沒趣,如見鬼般哇哇亂叫著跑開了。
他躍下假山,將手中的玉墜遞給站在水池邊呆若木雞的小公主,小公主眨了眨眼睛,沒有急著接過玉墜,而是一把拉起他往自己的寢宮奔去。
富麗堂皇,這是他對小公主房間的評價,滿屋子昂貴的器物,珍稀的珠寶點綴著極寬敞的屋子,好生漂亮。還沒等他把那些珍稀玩物看夠,小公主便端著一盆溫水走過來,拉著他一同坐到里端的貴妃椅上,替他擦凈臉面,輕柔的替他上藥。
“謝謝!”小公主接過他再次遞去的玉墜,緊捏在手心中。
“你……房間好漂亮!”他沒話找話,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這是我娘親的,父皇把它送給我了!”
“哦~你……娘親她,”
“我娘親當仙女去了!”
“啊~你娘親是大仙女,你是小仙女!”他愣愣的看著如牡丹般嬌艷的小公主道。
“呸呸呸,仙女是要去天上的!以后不許亂說!”
“啊?那你可千萬別去當仙女!”
小公主被他的一本正經(jīng)逗笑了,笑的如同月牙般的眼睛,如珠寶般,熠熠生輝。
“爹爹,我要吃糖葫蘆!”小男孩軟糯糯的聲音在男子耳畔響起。
“好,我們這就下山給安兒買糖葫蘆!”男子摸了摸孩子的頭,偏頭看向身旁的石碑溫柔一笑,滿眼眷念,“我走了!安兒,給娘親告別!”
“娘親再見!安兒下一次再來看您!”小男孩對著石碑作了一揖,回頭看向立在身后的父親,輕輕的扯了扯父親的衣帶。
“好好好,給咱們安兒買糖葫蘆!”男子抱起小男孩,臨近下山處,回頭遙遙望向石碑,展顏一笑。
“爹爹,阿娘也喜歡吃糖葫蘆!”
“好,那咱們也給安兒的阿娘也買一根糖葫蘆!”
斜陽照射在半山腰處,鍍上了一層金光,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孩子,背后,拉出來長長的人影……
“楚啟大人,小少爺見著殿下了?”一位中年婦女模樣裝扮的女子立在溯依北苑的門口,雖是素衣裝扮,卻難掩秀麗。
“嗯!”男子點了點頭。
“阿娘!”小男孩手拿著幾根糖葫蘆從男子身上蹦了下來,興高采烈的飛奔向門口,還沒站立穩(wěn),便將手中的一串糖葫蘆遞向那位女子。
“好安兒,今天午時想吃些什么???”女子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一臉歡喜。
“想吃麻辣兔肉,紅燒排骨……”小男孩在那絮絮叨叨一大堆,女子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
“竺心,幫我買些酒吧!”男子喊住抱起安兒準備回門的女子。
“家里沒酒了嘛?”女子回頭,有些惱火。
“今兒最后一壺!”男子提了提手中已空了的酒瓶。
“若不是安兒,我才懶得留下,還要伺候你這個活祖宗!今兒最后一次,再有,我就去找殿下訴苦去!”
“好好好,那就有勞我們竺心大人了!安兒,來,爹爹抱!”
“真是,沒臉沒皮,殿下怎的就瞧上了你這等貨色!”
“還就真給瞧上了!”
“嘿,”
“安兒,走,爹爹帶你去找奶娘玩兒!”
暖陽高照,距平樂公主韶鄢亡故,已有六年有余。韶鄢公主亡故,已身死卻未見其尸骨的消息傳入皇宮時,皇帝龍顏大怒,曾下詔天下,平樂公主終身不得回皇室,入王陵。后又讓平儀公主沅熙攜金銀千兩,綢緞百匹和親廣陵,封芪皇妃,貴五妃之首,掌管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