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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行

第三一章 人性(上)

宋時行 庚新 2681 2012-07-20 00:00:55

    “小乙哥……”

  燕奴失聲喚道。

  五百貫,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更不要說還有郭京的債務(wù)沒有償還。這里外里加起來,可是六七百貫!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還債的時間了,家里又如何能夠把債務(wù)抵上?

  不僅燕奴吃驚,連帶著羅一刀也一樣。

  面頰抽搐著,羅一刀聲音顫抖道:“小乙,這怎使得?”

  “四六叔,此事你莫再說了,就由自家做主?!?p>  玉尹轉(zhuǎn)身向張三麻子看去,“三哥要交代,小乙便擔(dān)下此事。

  五百貫,小乙接下了……不過還請寬限幾日。十天太緊,十五天,三哥以為如何?”

  “好氣魄!”

  圍觀人竊竊私語。

  “小乙哥果然仁義,是條好漢。”

  “是啊,當(dāng)初小乙在馬行街時,就是個仗義疏財(cái)?shù)臐h子。而今雖然成名,卻未有絲毫變化。

  這馬行街有小乙在,真?zhèn)€高枕無憂?!?p>  “話是這么說,可這是五百貫??!”

  “是啊,萬一還不上,豈不是連累小乙吃罪?”

  “依我看,這羅大郎真?zhèn)€廢物……被人從書院趕出,幸得小乙收留,卻不思報(bào)答,反而做出這等事情來,真?zhèn)€不為人子。日后當(dāng)提醒我家大郎,小心此人才是?!?p>  圍觀者是議論紛紛,各種說法兼而有之。

  有的說玉尹仗義,也有的說玉尹愚蠢……

  人群外,一名男子負(fù)手而立,透過人群縫隙向內(nèi)觀瞧。

  在他身邊,還立著一個少年,以及幾名護(hù)衛(wèi)模樣的奴仆家丁。

  “十九哥,那人便是玉小乙嗎?”

  少年輕聲問道:“確是一條好漢,竟有如此擔(dān)當(dāng)。”

  男子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

  片刻后,他扭頭對身后護(hù)衛(wèi)道:“打聽一下,究竟是怎樣狀況!打聽出來,立刻與我知曉?!?p>  “十九哥,你要幫那玉小乙?”

  男子朝著玉尹看了一眼,而后與少年道:“嬛嬛休多問,還是早點(diǎn)自家回去,以免被官……人責(zé)罰?!?p>  少年猶豫一下,點(diǎn)頭答應(yīng)。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他又回身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眸子里閃動著一抹好奇之色。

  “三哥,如何?”

  張三麻子沒想到玉尹竟真的擔(dān)下了事情,忍不住豎起拇指,贊道:“便依小乙所說,十五天便十五天?!?p>  “另外,自家還有一事相求?!?p>  “小乙但說無妨?!?p>  “自家這鋪?zhàn)永锏纳?,還請三哥多多關(guān)照。

  一應(yīng)花銷,一日一結(jié),絕不拖欠。而且從今日起,由小乙與三哥結(jié)算……不知三哥能否幫襯一二?”

  “這個……”

  張三麻子蹙眉,露出為難之色。

  也難怪,這舊賬未消,繼續(xù)交易難免讓人心里忐忑。

  可是玉尹今日表現(xiàn),卻又讓張三麻子不得不佩服。他對玉尹頗有好感,否則當(dāng)初也不會出手相助。哪怕最初是看在羅四六的面子上,可后來……對了,這件事和羅四六還有關(guān)系,也讓張三麻子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所以就顯得格外糾結(jié)。

  半晌后,張三麻子嘆了一口氣。

  玉尹心里一緊,正要開口,就聽張三麻子說:“小乙,自家對小乙也很是欽佩。小乙聲名鵲起,卻從未有看不起自家的意思,這份情張三記在心里。按照規(guī)矩,小乙這要求有些難做。只是我三麻子認(rèn)小乙這個人,此事便依小乙所說……一天一結(jié),不可拖欠。十五日后,需還上五百貫,否則的話,休怪自家無禮?!?p>  玉尹聞聽,頓時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說,張三麻子都算是給足了他顏面。

  “好了,小乙既然應(yīng)下這事,那自家便不打攪了。

  不過小乙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非是張三挑撥,此事你還要妥善處理才好。”

  說著,張三麻子看了羅德一眼。

  玉尹微微一笑,“三哥高義,小乙記下了!”

  “那就這么著吧……”張三麻子邁步就走。在和玉尹錯身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壓低聲音道:“小乙,小心那郭少三。這件事便是他挑的是非,你可是要小心應(yīng)對?!?p>  “多謝三哥指點(diǎn)?!?p>  玉尹搭手道謝,送張三麻子幾人離去。

  果然是郭京!

  就知道,這鳥廝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他終于出手了!

  其實(shí)也難怪,玉尹近來風(fēng)頭太盛,難免讓郭京提防??刹坏貌徽f,這家伙的確毒辣,使出這么一招來,讓玉尹有些措手不及。距離還債日不過兩三日功夫,又怎生賺的一百多貫來?玉尹突然覺得,這郭京別看是個潑皮,手段可真?zhèn)€不差啊。

  “小乙哥……”

  燕奴上前,顫聲叫了一聲。

  “九兒姐莫慌,先讓人散了吧?!?p>  他轉(zhuǎn)過身,拱手向圍觀者唱了個喏道:“諸位街坊,沒事了,都解決了……大家都散了吧,莫堵住了道路?!?p>  “小乙,真仗義玉蛟龍!”

  人群中,有人高聲稱贊,頓時引得一陣響應(yīng)。

  仗義嗎?

  這要是放在后世,只怕是要被說成白癡了!玉尹臉上帶笑,可心里卻暗自發(fā)苦。

  與眾人道謝之后,他看了一眼羅德,而后道:“有什么事,咱們作坊說話。”

  說罷,他直奔不遠(yuǎn)處作坊而去。

  燕奴和羅一刀緊緊跟隨,而羅德在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跟著羅一刀,一同走進(jìn)了作坊。

  “小乙哥,你怎能擔(dān)下這樁事?”

  一進(jìn)門,燕奴就忍不住說道:“十五天,你又如何賺來那五百貫?zāi)兀?p>  而且郭京馬上就要討債上門,而今還缺著空,若還不上這筆債,五百貫又從何談起?”

  玉尹苦笑一聲,“九兒姐,我也知道時間太緊。

  不過這次的事情,羅大郎也是受了牽連,被郭京算計(jì)。若我真撒手不管,只怕羅大郎難免落得個充軍發(fā)配的下場。四六叔年邁,我又怎能忍心呢?再說了,和張三麻子的勾當(dāng),是我出面定下。就算是把官司打到開封府,張三麻子也占著道理。

  與其到時候被官府判定,倒不如我先擔(dān)下來,至少還能得一個人情!

  只是……”

  玉尹朝羅一刀看去,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四六叔,大郎心高,非是我這小小肉鋪能容下。以后,就莫再讓他來了,我吃受不起……還請四六叔,你多包涵?!?p>  “小乙哥,這話是怎說得……”

  “不過,有些事情,總要說個清楚才是?!?p>  玉尹突然轉(zhuǎn)身,靜靜看著羅德。

  羅德原本一臉的麻木,似乎是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zhǔn)備??墒窃谟褚请p平靜目光注視下,他突然間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玉小乙,你想要怎樣?”

  話一出口,卻不知如何繼續(xù)。

  難道說,他真的是沒心沒肺?

  羅德其實(shí)也很羞愧,只是那讀書人的傲氣,讓他不愿意在玉尹面前露怯出來。

  一直以來,羅德都是人們眼中的驕子。學(xué)業(yè)優(yōu)良,入了書院,可謂是前程遠(yuǎn)大……

  可誰又想到,一夜之間,他從天上墜落人間。

  被書院趕出來,更在殺豬巷被一群女伎羞辱。雖說后來為玉尹管賬,可內(nèi)心深處,羅德又何曾把玉尹放在眼中?玉尹,是什么人?不過是馬行街上的一個閑漢潑皮。

  就算他口碑不錯,可說到底了,也是個潑賴貨,如何能比得他羅大郎?

  就是抱著這種心思,羅德開始為玉尹做事。但這心里面,總憋了一口氣,讓他很不舒服。在他看來,玉尹根本無法和他相比,可是卻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更被街坊鄰里稱贊。這越想就越是憋屈,羅德在愁苦煩悶中,著了郭京算計(jì)。

  一開始,他的確是賺了些錢兩。

  可這人的欲望總是無法滿足,羅德就越是無法擺脫……等到最后,當(dāng)他覺察到不妙時,已受不得手。之前贏來的錢不但輸了精光,甚至還欠了一屁股債。在牛寶亮等人的逼迫和誘使下,羅德最終也沒有其他選擇,動用了買賣生肉的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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