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李明之，見過萬書吏，這是拙荊海氏?！?p> “原來是李大人，快請進(jìn)。照娘，來客了，上茶。”
萬青引著這位同僚進(jìn)了堂屋，各自坐下，溫照端了茶進(jìn)來，萬青便也笑著介紹了一下：“這是內(nèi)人，溫氏。照娘，這是長春坊新任的李大人。”
見過禮后，溫照就邀了海氏去了西屋，萬青和李明之聊的都是些如何管理居坊的事情，她們也插不上嘴，自然是避到一旁，聊些女人的話題。
海氏的年紀(jì)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樣，容貌雖不是十分美麗，卻別有一種溫柔似水的氣質(zhì)，令人一見而心生好感，溫照摸不清她是生前就跟李明之是夫妻，還是死后做的冥婚，因此閑聊之時，也并不往這個方向打聽，只是撿著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幾件趣事說，比如長春坊的劉婆子和陳老太之間的爭斗，比如張三和那頭毛驢的恩怨。
海氏并不多話，只是帶著溫柔笑意靜靜聽著，偶爾也插上一兩句，待到溫氏說得差不多了，她才沉思著道：“聽妹妹說來，這管理居坊倒也不是件易事啊?！?p> “可不是，雖無什么大事，但每日里雞毛蒜皮的小事，才教人頭疼呢?！睖卣招Φ?。
會滯留在陰間的陰魂，不是欠了陰債的，就是被人欠了陰債的，要么心愿未了，要么仇怨未報(bào)，要么恩情未盡，要么余恨難消，身上多多少少都壓著一些等著清算的事兒，難免就意難盡，氣難平，憋在心里太難受，就要發(fā)泄出來，像李不平那樣成天醺酒，整夜鬼嚎的也不在少數(shù)，或者是像劉婆子和陳老太，當(dāng)門罵街更是常見。
在居坊當(dāng)鬼差，整天處理的就是這等子瑣事，若換個脾氣暴躁的，恐怕一天也干不去，萬青是性子好，長相好，人也細(xì)致耐心，這才能干得下來，而李不平是根本就不管事，他自己就是頭號刺兒頭，居坊里有人敢不聽他的，直接一頓老拳，惹得長春坊天怒人怨卻又沒人敢反抗他，要不怎么他走的時候整個長春坊都夾道歡送，就差沒放鞭炮慶祝了。當(dāng)鬼差當(dāng)?shù)竭@個地步，李不平也算陰間頭號人才了。
“外子別無長處，只是性子穩(wěn)重，待人也有耐心，若非如此，城隍司也不會任用外子，只是我們夫妻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后還要請萬書吏與妹妹多多照應(yīng)?！?p> 海氏說著，便出一幅繡品來，又道：“初次登門，也不曉得妹妹喜歡什么，這件繡品是姐姐自己繡的，做個插屏擺件，勉強(qiáng)也能見人，妹妹若不嫌棄，就收下吧?！?p> 溫照接過來一看，繡的是一枝老梅，幾處紅艷零星點(diǎn)點(diǎn)，將老梅的蒼勁虬盤襯得恰到好處，不顯枯零，反而生機(jī)無限，梅枝頂上，又有一對兒喜鵲展羽顧盼，神情姿態(tài)活靈活現(xiàn)，幾可亂真。正是應(yīng)了一個喜上眉梢的好兆頭。
“姐姐莫要自謙了，這樣的繡功若還叫勉強(qiáng)見人，那妹妹一手蹩腳的針線，豈不是連拿針都不敢了?！闭f著，溫照忽“咦”了一聲，將繡品反過來一看，不由得驚嘆起來，“這是雙面繡？”
卻是繡品背面，竟也是一幅妙趣橫生的“斗雞圖”，兩只五彩大公雞伸著脖子展著頸毛斗成了一團(tuán)，旁邊還有二童子拍手而笑。
“真是巧奪天工！”溫照翻來覆去地看著，愛不釋手。
海氏見她喜歡，亦是露出笑容，道：“妹妹若是喜歡，我那里還有幾副舊年繡的，改日拿來一并送給妹妹。”
“這怎么好意思，繡這個極是麻煩，雙面繡就更難了。”溫照連忙搖手，喜歡歸喜歡，她并不貪婪，何況跟海氏還是初次相見，想到這里，她又心里一沉，該用什么做回禮呢？
同樣品質(zhì)的繡品她是絕拿不出來的，雙面繡即便算不上珍貴，也是難得之物，若是回禮輕了，也不合適，想來想去，她索性把萬青上回給她捎帶回來的鑲珍珠銀簪從頭上拔了下來。
“姐姐，妹妹手拙，拿不出什么好東西來，這支簪子雖是用過的，卻也是妹妹一片心意?！?p> 銀簪也不是什么珍貴之物，但海氏見它做工甚精，上頭鑲的珍珠個頭兒也大，算得是件是好頭飾，溫照肯拿出來，倒也顯得誠意十足，海氏便接了過去，笑道：“看這簪子保養(yǎng)得干凈锃亮，便知妹妹平素甚是珍惜，這樣的心意沉甸甸的，倒教姐姐我心上也沉著了幾分?！?p> 溫照把繡品收起來，道：“姐姐心上沉著是好事，若是忐忑了，便是妹妹我的錯處?！闭f著，見杯中茶淺了，便以陰食術(shù)又給添滿。
海氏看得眼前一亮，道：“妹妹的陰食術(shù)倒是用得純熟，可憐我雖也習(xí)了一段時日，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竟教相公受了不少委屈。”
溫照聽得一樂，抿唇笑道：“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陰食術(shù)簡單，別無竅門，待姐姐你多練習(xí)一陣子，自然便有所改善，妹妹初習(xí)時，相公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也是近來，手熟了，才有些心得，我便說與姐姐聽，姐姐回去照著試一試。”
兩人就著陰食術(shù)討論了半天，說著說著，卻說到了修煉的事情上面，海氏無意中透露出自家相公修煉的并不是一般鬼差修煉的斂陰術(shù)，而是一部通幽訣，溫照頓時上了心，旁敲側(cè)擊地問了好一會兒，但海氏對修煉上的事情卻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這部通幽訣是李明之的祖上傳下的，別的就不知道了。
等到李明之和海氏告辭離去，溫照才跟萬青說了這事兒。
“相公，我瞧這位李大人來歷好像有些不凡的樣子，他一個小小鬼差，不學(xué)斂陰術(shù)，卻學(xué)什么祖上傳下的通幽訣，豈不古怪？”
萬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有些古怪，我與他閑聊時，發(fā)現(xiàn)他見識淵博，言談風(fēng)趣，對這陰間之事，倒是比我了解得還多些?！?p> 李明之明顯不是初入陰間的陰魂，對陰間的事情了解如此之多，更不是安居一地可以做到的，他起碼曾經(jīng)游歷過大半個陰間，有這樣的經(jīng)歷，眼光、心氣必然也是極高，怎么可能屈就一個小小的鬼差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