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的一臉迷惑之色,看在城隍爺眼中,恨不得就拿起驚堂木敲打他一頓。
“萬書吏,莫非你還不明白,老夫離任之后,你也有望接任城隍一職?!?p> 萬青大吃一驚,連忙道:“小吏惶恐,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城隍爺翻著白眼兒,胡子幾乎都要扯下幾根來,“你當(dāng)協(xié)助擒拿百年老鬼的功勞,是輕飄飄一個消息就可以抵得了的?若不是你自己浪費了,現(xiàn)下就能升任輔城隍,即使如此,你的功績依然載入冥府判官的生死薄,論功行賞,若無意外,數(shù)年后你自可平步青云。”
可惜終還是出了意外,城隍之位有數(shù),可以說一個蘿卜一個坑,等著搶這位子的陰魂能從城隍司的大門口一直排到鬼門關(guān)去,萬青自己錯過了一個最好的機(jī)會,于是注定要面臨眼下的競爭激烈的局面,一個李明之還是好的,這個世家子胸襟氣度俱是上選,所以自愿屈就鬼差之位,要與萬青公平一爭,暗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這個城隍司呢,這幾年里,萬青的路,必然是荊棘叢生,等著給他使絆子的,十根手指都數(shù)不清,一不留神就會萬劫不復(fù),要不城隍爺怎么眼巴巴地特意提醒他,這個人情賣得可算大發(fā)了,偏偏萬青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萬青啞然,這一步邁得有些大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好,半晌,方才向城隍爺深深一揖,道:“伯父大恩,小侄記下了?!?p> 卻是改了稱呼,當(dāng)日城隍爺稱他為賢侄,讓他坐立不安,莫名所以,但眼下他就是再不知好歹,也知道城隍爺對他期許甚深,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這份恩情,不能不記,但有些話不能說在明處,換個稱呼,彼此心里明白,自然是兩相得宜。
城隍爺這下子終于徹底滿意了,眼底都透出了笑意,道:“賢侄也不必多禮,老夫也是愛惜你的人才,今后你更要恪盡職守,用心辦事才好?!?p> 萬青連忙應(yīng)喏,待城隍爺揮手讓他退下,他才轉(zhuǎn)身而去,腦中仍有些混亂,被風(fēng)一吹,又清醒些許,心情便漸漸沉淀下去,開始思考今后的路。
城隍爺既然說他有望在數(shù)年后接任城隍,當(dāng)不是虛言,擒拿百年老鬼的功績有多大,雖不可全知,但看葉敬文與古河兩位無常在前不久,雙雙任升城隍司夜游陰神,便可窺知一二,以功勞大小而論,萬青猶勝過他們許多,這么說來,若不是他自己浪費了,跳過吏判、司判直接升任輔城隍,還真是極有可能。
念及此處,雖說心中有些遺憾,但萬青并不后悔,功績隨時都可以再賺,豈能越過父母親人,而且他也并非完全失去機(jī)會,能與李明之這樣的人物,在這幾年里一較高下,也是一樁幸事,他萬青又豈能連這點豪情壯志都沒有。
“我曾允了照娘,要使她成為判官夫人……如今才是區(qū)區(qū)一個城隍,何足道哉!”
緊緊一捏拳,萬青胸中豪情萬丈,只覺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心中曾經(jīng)存有的幾許迷茫,已是一掃而空。城隍又算得什么,往上還有府城隍,都城隍,他的目標(biāo),又豈止于此。
“什么?相公你要去競城隍之位?”
當(dāng)知道城隍爺說過的這一番話及萬青所做的決定之后,溫照頗為驚訝,繞著萬青來回轉(zhuǎn)了兩圈,看得萬青全身不自在。
“照娘不喜歡么?”
他似乎有些困惑于妻子的態(tài)度,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封侯拜相?雖然城隍之位不算得多大的官,但好歹也是一方父母,有品有級,實權(quán)在握,何況萬丈高樓平地起,就算要封侯拜相,也要先從城隍做起呀。
溫照連忙搖頭,笑道:“不是不喜歡,只是有些出人意料,不想相公竟胸有大志?!?p> 萬青頓時氣苦,拂袖道:“莫非為夫往日在娘子眼中,竟是茍且存世之人?”
好吧,男人是不能說他沒志氣的,溫照趕緊改口,道:“哪里的話,只是妾身原以為相公是山中高士之流,不想今日才知,相公亦有經(jīng)世濟(jì)民之抱負(fù),是妾身眼拙了,相公勿怪?!?p> 萬青這才轉(zhuǎn)怒為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子謬贊了,為夫一匹夫也,非是高士,亦不談抱負(fù),不過是盼陰間能永遠(yuǎn)詳和如世外桃源,略盡綿力而已?!?p> “有心而為,何事不能成,相公只管在外拼搏,家中之事有妾身在,必不教相公為之分心?!睖卣者m時地表達(dá)了對他的支持。
男人有志氣,總比渾渾噩噩有一天過一天的好,雖然溫照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走鬼仙之道,但也一樣希望萬青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樹?;诮谭蛐鲆挿夂畹氖虑?,是不會出現(xiàn)在她的心中的,她比誰都更希望萬青能功成名就,這樣將來即便會分手,她也不會因為覺得拖累萬青而感到不安內(nèi)疚。
得到妻子的支持,萬青顯得精神奕奕,對城隍司里的公事明顯上心多了,早出晚歸,得閑就親睦鄰里,排憂解難,換得整個長樂坊的陰魂都對他十分敬愛尊重。
李明之聽說了以后,笑著對海氏道:“這位萬書吏也是有心人,這一番怕是免不了龍爭虎斗,能有這樣的對手,我心甚悅?!?p> 海氏疊著衣服,聽到相公這話,禁不住橫了眼波,道:“相公你這是自尋麻煩。你與萬大人相爭,可不干我們婦道人家的事,萬家娘子溫婉柔和,處事又有分寸,妾身是極喜愛的,相公你可不能干涉我與溫妹妹的來往?!?p> “這是自然,我與萬書吏作君子之爭,雖爭權(quán)位,不傷人情。”
李明之也是胸襟開寬,些許笑語,皆為后話,溫照自然是不知道李家夫妻倆個的這番談話,她在研究飛天之術(shù)之余,又開始修煉起入夢之術(shù)來。
其實她對入夢之術(shù)是沒什么興趣的,但耐不住萬青的勸說,說希望帶她去見一見萬家二老,不管怎么著,身為兒媳婦,都應(yīng)該拜見一下公婆。
溫照再對入夢之術(shù)沒有興趣,但也沒有反對的立場,她既然占了萬家兒媳婦這個名分,依靠萬青得以在陰間安身立命,就自然要為此而付出相應(yīng)的義務(wù),所以修煉飛天之術(shù)之余,也不得不把入夢之術(shù)也提上日程,因此而耽誤了她去鬼門關(guān)試驗復(fù)制的出入令符的事,也是無可奈何,只得等入夢之術(shù)修煉成功,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