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心中如翻江倒海,顯然,這些人并不知道師父曲沖已經(jīng)過世。
站在靠前的公孫芷此刻卻是小聲道:“看這皇室第一供奉和星辰門的人應(yīng)該不會輕易罷休,尤其是星辰門的那兩個道人,似乎和內(nèi)門的曲先生積怨頗深,如今還真不知道內(nèi)門會如何應(yīng)對。”
柳無劍就在她身邊,此刻卻是想了想道:“的確如此,對方乃是三大通竅境,還有大趙皇室和星辰門兩個龐然大物在其身后,我卦山雖強,但也難以匹敵這兩大勢力聯(lián)手,的確是難以決斷……”
“會不會妥協(xié),交出曲先生?”
“不知道!”
“那會不會好言安撫,甚至賠償,先送走這三位通竅境高手?”
“不知道!”
“好吧,與你說這些也是白說,咱們靜觀其變吧!”公孫芷一臉無奈,卻是白了柳無劍一眼,暗道對方莫不是輸給楚英杰,如今心中還有些不忿吧。
他二人所言所想,也是所在其他弟子心中所想,如今之事,外門第一長老佐長老已經(jīng)難以把控和應(yīng)對,如今就看傳說中卦山內(nèi)門如何決斷了。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那天門先生倒還好,但是脾氣火爆的絕星道尊卻是等不了,開始來回踱步,神色越發(fā)的難看。而化星道人無論輩分還是修為都遠不及天門先生和絕星道尊,雖然他面色陰沉,心中急不可耐的想要找出曲沖來一報當日斷臂之仇,但這個時候也不敢在絕星道尊之前說什么。
至于佐長老,卻也只能是站在原地干等,他雖為外門第一長老,修為高深,地位超然,但涉及到內(nèi)門之事,他完全沒有決斷權(quán)。只是他卻不覺的有什么問題,到了佐長老這種修為,自然能看清很多事情的本質(zhì),所以他知道,內(nèi)門之事只能有內(nèi)門中人決定,任何人,包括他在內(nèi),也沒有法子干涉。
這是聽雨先生定下的規(guī)矩,所以沒有人會違背。
就在絕星道尊忍不住要大發(fā)雷霆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聲清脆的笛聲悠然傳來,再看遠處走來一頭毛驢,驢背上坐著一個青年,青年持笛而吹,卻是一人一驢,悠然而至。
那毛驢頭大耳長,行走之間卻是頗為快速,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主殿之外。而驢背上那青年一身青衫,看模樣不過二十五歲上下,玉面劍眉,眼睛細長,卻是瀟灑至極。外門之中,柳無劍算是第一灑脫,楚英杰相貌算是英俊,但和著青年相比,卻都遜了一籌。
而這青年手持竹笛,吹了一曲后便放下,卻是看了看現(xiàn)場眾人。而佐長老一看來人,當即面色一變,卻是急忙走過來,竟然行了一禮。
“佐長松見過李師兄!”
他不但是行禮,而是模樣恭謹,在場除了少數(shù)幾個知情的長老還算鎮(zhèn)定,其余諸人都是面色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他們雖為卦山弟子,知道卦山派存在一個內(nèi)門,但畢竟都是聽說,極少有人真的見過內(nèi)門中人,即便是每隔幾年有少數(shù)幾個頂尖弟子進入內(nèi)門,也都是渺無音訊。所以長久以往,內(nèi)門在所有人心中雖然神秘,但也覺得就那么回事。
只是今日,他們卻是看到了如此讓人震驚無比的場面。
外門第一大長老,竟然以本名對著一個年級不過三十歲的青年行禮,并且尊稱師兄,這實在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一時間所有人都是呆立當場,說不出話來。
刑天也是一樣,這個時候,前面的常瑜卻是道:“這件事我倒是偶然知道其中隱情,這位李師兄乃是聽雨先生的門生,排名第二,而當年佐長老為了能突破到通竅境,也曾進入聽雨閣,拜入聽雨先生的門下學(xué)藝,只是據(jù)說排名非常靠后,后來佐長老才脫離內(nèi)門,主事外門諸多事務(wù),但按照規(guī)矩,佐長老的確應(yīng)該稱呼一聲師兄?!?p> 常瑜聲音不大,但卻是剛好可以讓很多人聽到,當下,不少弟子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刑天癟了癟嘴,卻是沒有說話。
他實際上想知道,師父曲沖在內(nèi)門中排名第幾,但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再看前面,那被叫做李師兄的點了點頭,似乎心安理得的受了佐長松的行禮,隨后卻是道:“佐師弟,你雖已離開內(nèi)門,主事外門事物,但終究在聽雨閣中曾有一席,也聽過先生教誨,只是今日之事你卻是做錯了,大錯特錯!”
一開始這位李師兄語氣尚且和藹,但到了最后,卻仿佛如同訓(xùn)斥一般。而佐長松竟然是心頭一顫,只能低頭聽著,不敢出言反駁。
這一幕極為古怪,現(xiàn)場數(shù)百人竟然是鴉雀無聲,就連那天門先生,絕星道尊等人也都是屏住呼吸,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似也是被那李師兄的語氣所震懾,全場只能聽到李師兄的訓(xùn)斥。
“我說你錯,你可知錯在哪里?”李師兄將長笛別在腰間后又問,而此刻,佐長松已經(jīng)是額頭見汗,他還真的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顯然是真不知錯在哪里。
那李師兄便道:“先生曾說過,無論外門內(nèi)門,皆為我卦山弟子,只要是我卦山弟子在外犯錯,是非對錯皆由門派處置,外人不得干涉,也無權(quán)干涉……”
他停頓了片刻,卻是放大了聲音,每一個字如針刺入耳膜一般讓人生疼的道:“所以,若有人敢來卦山惹是生非,無論因何而起,都先給我趕下山去,我卦山若有處置自會書信告之,若是不聽勸告,便打下山去,你卻還給他們傳信,你說,你錯沒錯?”
這番話說的極其理直氣壯,仿佛天經(jīng)地義,而且霸氣十足,給一眾人心中的震撼卻是難以抹消。一瞬間,所有卦山派外門弟子心中竟然是涌出了一股激動,甚至于有的弟子竟然是手指顫抖,不能自已。
簡單幾句話,就讓人熱血上涌,爽快無比,就連刑天也是瞬間周身毛孔齊開。
而絕星道尊和化星道人聽罷卻是目瞪口呆,琢磨過這番話中的意味后卻是面色一冷,就要當場發(fā)作,而下一刻,一旁的天門先生卻是走過來一把按住了絕星道尊,只說了一句話,后者便目露驚容。
天門先生的話很簡單,那便是:“我們七個人加一起,怕也不夠這位殺的!”
絕星道尊可是知道天門先生的修為,連他都這么說,那顯然沒假,而囂張的前提是要拳頭夠大,這李師兄沒來之前,他們的拳頭大,所以可以囂張一些,如今人家來了,人家的拳頭大,那便輪到人家囂張。
這就是天理。
只是,對方也太囂張了一點,這件事本就是自己這方吃虧,所以才興師動眾帶人來討說法,若是這么被趕下卦山,那他們以后也不用混了。
想到這里,絕星道尊心頭一熱,卻是向前幾步怒聲道:“趕我們下山?好大的口氣,我化星師侄被那曲沖斬斷右臂,這一筆賬如何算?莫非你們卦山勢強,便……便可以不講理嗎?若是如此,我星辰門便和你們卦山派奉陪到底。”
這番話問的倒也有理有據(jù),只是氣勢稍顯不足。
李師兄聽完卻是瞇著眼睛看了絕星道尊一眼,后者只感覺遍體生涼,渾身寒毛直立,而且壓力徒然增大,暗道對方定然已經(jīng)修了‘神目竅’,否則一眼之下怎會讓自己感覺到如淋火雨。
就在絕星道尊有些支持不住的時候,天門先生卻是一步走到其身前,擋下了李師兄的目光,那絕星道尊松了口氣,卻是眼露驚恐,喘氣連連不敢再說一句。倒是天門先生隨后抱拳道:“莫邪兄,如今之事你多少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小事,也會變成大事?!?p> “交代?”李師兄冷哼一聲,卻是面露怒容:“我曲師弟在外無故身死,請問,我又要找誰來要這交代?莫非是找大趙皇室?還是找星辰門?既然天門先生你開口了,那今日便給我李莫邪一個說法,否則,休怪我翻臉……”
最后一句“翻臉”脫口,天空已經(jīng)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黑壓壓一層烏云,仿佛天色也隨著這位李師兄的心情,變得極為糟糕。
而他這一句話,卻是讓天門先生,絕星道尊和化星道人等人面色狂變,他們一個個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毫無疑問,這個消息是在是太過爆炸,卦山派的曲沖竟然死了?
對方驚才異異,乃是聽雨先生愛徒,如今竟然死了?
一瞬間,天門先生面色一白,卻是想到了其中后續(xù)的關(guān)鍵。曲沖死了,那事情可是真麻煩了,先不管曲沖是怎么死的,而倘若卦山派將這一筆賬算在了大趙皇室,又或者是星辰門上,那可是絕對的大事件,絕對不是自己所能負起這個責任的。
同樣,絕星道尊也是面色蒼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兩人對看一眼,都是暗嘆一聲。他們知道,這一次卦山是真的白來了,而至于李莫邪的話,也絕對不可能是假話,對方何等身份,那是聽雨先生門下排名第二的弟子,斷然不會撒謊。
所以曲沖定然是死了,人死為大,恩怨什么的也會隨著人死而煙消云散,他們那公道趁早也別討了,再討可就真成了傻子。
現(xiàn)在他們必須要馬上下山,越快越好,最好不要惹上這麻煩,若是早知道曲沖死了,他們是絕對不會上山的。他二人都知道,聽雨先生雖然為人和氣,但若是真的動怒,那是極其可怕的,當日為了一名弟子,屠滅某邪宗上下的事,已經(jīng)是天下皆知,討個說法、公道,甚至是補償都可以,但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而那化星道人再有不甘也不敢說什么,天門先生說了一番歉意的話后,卻是急忙帶著人下了山,那速度不愧是通竅境高手,眨眼之間便沒了人影。
站在人群中的刑天低著頭,但是眼中的淚卻是再也壓不住,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他看得出來,李莫邪對師父曲沖的情義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摻假,雖然不知道對方如何知道師父去世的消息,但光是這種為了師弟不惜和對方翻臉的性格,便實在是讓人佩服,更是讓人心中痛快。
若是師父知道,心中也一定會極為欣慰的吧。而直到這一刻,刑天也終于知道自己能為師父做什么了。
那就是完成師父遺愿,修煉到通竅境,將‘問天神算法’發(fā)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