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典當(dāng)日,當(dāng)今圣上雖未露面,卻派了親信的公公親自送了這流光珠給尹素問當(dāng)作新婚賀禮。心澈當(dāng)時身在觀禮臺之上也是見著的,不過距離稍遠(yuǎn)未能看清珠子的全貌,故而沒有能認(rèn)出它的出處身份。
如今,何采薇在尹素問的隨身物品之中取了珠子出來與他辨認(rèn),細(xì)看之下他便更能肯定眼前這枚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正是傳聞之中只存在于西域皇庭的流光珍珠丸。似是命中注定,這枚見證尹素問失敗婚約的寶物反而在此時就要救了她的性命。
寶珠雖有,合魂丹卻是個虛無縹緲之物。按著藥書所載,這二者缺一不可更需以陰寒之水調(diào)和。以當(dāng)前的情勢想要取得合魂丹是沒有可能了,但它畢竟是出自中原的圣物,心澈曾在寺中殘存的半卷古籍之中見過合魂丹的部分藥劑配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藥便是棲霞山上的還魂草。
棲霞山是佇立于上原府城外側(cè)一坐不大的山峰,雖算不上高山大川雄偉遼闊卻也自有一番風(fēng)光清麗的鐘秀神韻。此山本是無名之輩,由偶然的原因得名于山巔之上少有的幾株還魂草。那還魂草雖比不上合魂丹的盛名卻也是救命還陽的難得良藥。
還魂草只在寒冬的正午出現(xiàn),只生長半日光景便會枯萎。它本是個極難得的神藥,出在棲霞山巔更是偶然,卻不想因此引來了無數(shù)貪婪之輩的瘋狂盜采挖掘。多年前的那個冬日,也不知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一場浩浩蕩蕩的山火之后,棲霞山便帶著那一群無比貪婪的人們一同化為了灰燼塵煙。從此之后,還魂草也跟著徹底消失在了大離國境內(nèi)。
“合魂丹難尋,還魂草或許還有希望。何姑娘,素問此時情況不好,剩下的幾日就拜托你多多照看了,眼下已有了流光珠,明日一早我便啟程去棲霞山看看。雖說山火已將那山毀了大半,可我仔細(xì)尋覓一番,或許還能有一絲機會?!?p> 只要有了還魂草便可以救尹素問性命,心澈打定主意要盡快去一趟棲霞山。臨行之際難免不放心尹素問,便只能再多言幾句來麻煩何采薇。
“師父當(dāng)真要去尋那還魂草?且不說你如今身子帶傷尚未痊愈,就算是身體健康的人前去也不一定還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當(dāng)年的一場大火,那山幾乎全都燒完了,從那之后荒蕪破落之地更成了毒蟲蛇蟻的聚居之所。你若進(jìn)去了不僅尋不到什么還魂草反而更容易出別的意外?!?p> 聽聞心澈要去往棲霞山尋藥,何采薇神情不善地與他解釋著其中厲害。那大火之后的棲霞山早成了上原府的禁地,旁人躲都來不及,她又怎么忍心讓身上帶傷的心澈前去冒險。
“何姑娘······”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任憑那里是什么刀山火海,你為了救她也是一定會去的,我不攔著你?!?p> 心澈尚未來得及解釋便被何采薇的話直接打斷,兩人一時有些尷尬。何采薇很清楚,她事事只關(guān)心心澈的好壞,正如同心澈事事都只關(guān)心著尹素問的安危,所以,她不能在此時對他的決定提出任何異議。而幾日的相處之中,心澈也自然意識到何采薇細(xì)致的幫助與關(guān)懷,只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她太多。
“阿彌陀佛,幾日來我與素問多虧有何姑娘照拂,多謝何姑娘體諒了?!?p> “你且不用謝我,救人的事情本就是我自己樂意的。我只是不樂意見你去做些無謂的犧牲,不樂意見你如此不在乎自己罷了。即使不為別人著想,你總要想想尹姑娘。她對你那么重要,想必你對她也是一樣的。倘若她真有能夠清醒的那一天,回頭卻已見不到了康健平安的你,該有多難過多傷心。”
何采薇這樣勸著他,又像是在勸著自己。幾句言語之后見著心澈終于接受這才又帶他去往藥廬后方的一座小隔間里。
“師父跟我來吧,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里。”
這個藥廬比谷中的另外兩間竹屋都要大一些,主藥室之后還分別蓋了兩座小小的隔間耳房。心澈原本以為兩間都是用來存藥的倉庫,跟著何采薇走進(jìn)左邊的一間之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只有墻邊的一張案桌。案桌之上有紅綾蓋著的一塊牌位和一鼎香爐,牌位下面是一個上了鎖的長抽屜。
“何姑娘的意思是,那還魂草就在這抽屜之中?”
“沒錯,是一株風(fēng)干了的還魂草,雖比不上鮮藥的療效但配合著流光珠救人應(yīng)該也是足夠的?!?p> 何采薇邊說話邊取了腰間的鑰匙開了鎖,打開其中的一個木制匣子,一株枝葉茂盛的還魂草便出現(xiàn)在了兩人面前。
“當(dāng)年棲霞山的那場山火我爹也是在場的,他就是那眾多去盜采神藥者中的一員。大火突發(fā),幾乎所有的人都命喪當(dāng)場,包括我爹在內(nèi)只有三個人逃了出來,他的命雖是保住了卻毀了一只胳膊。更可怕的是,逃出來的三人之中只有他一人拿到了那株還魂草,從那之后的每時每刻,這藥草就像個索命的陰魂一樣險些把我家害得家破人亡,所以我便自作主張地將它偷了出來。師父,我從不覺得這東西有多神奇,值得那么多人不顧家業(yè)地以命相搏,今日你若需要,便將它拿去吧?!?p> 何采薇將還魂草塞進(jìn)了心澈手中,重新默默鎖了抽屜再沒有說別的。他需要的,自己能給的,這便是全部了。
“何姑娘,難為你了。”
心澈收了草藥又朝著何采薇鄭重地行了禮。當(dāng)初山下救人,他不過是出自善心本意的順勢而為,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所回報。如今遇險被她所救,眼睜睜見著她對自己的每一樣無私幫助,他卻是無以為報。
窗外的月色正好,一陣清風(fēng)伴著月光透窗而入,將案桌之上的一尺紅綾吹翻在地。
心澈正要離開,不經(jīng)意地一個回首恰好見著那牌位之上所刻的字跡:
“云居寺心澈長生牌位,祈求福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