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屋,夏諭盤膝而坐。
沉默半晌,他眼神恍惚。
從被南宮嫣背叛,到鎮(zhèn)壓鎮(zhèn)魔井下的老魔,到太康巨變,再到進入大魏秘境,僥獲機緣。
然而即便如此,夏諭仍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他掌心一翻,一枚書簡浮現在手。
他喃喃自語:“青玉案?還是生死簿?”
沉思少許后,夏諭將竹簡收好。
他緩緩閉上雙眼,心中默念一道口訣。
口訣正是上清觀道訣。
霎時,他心境澄明,心如止水。
俄而,他眼神緩緩睜開,吐出一口濁氣。
再次閉眼時,一道道金光符文在腦中浮現。
字體鐵畫銀鉤,龍飛鳳舞。
觀其首行,赫然正是太元煉靈訣。
“意欲煉靈,必先煉形。”
“煉形者,裁決也。”
“太上觀道諸宇,垂拱十方,俯瞰三界。”
“修者,欲煉形須先觀道?!?p> “道似無涯,無始無終,弗有遠近?!?p> 夏諭默默誦讀一番后,腦中似有萬千靈華浮現。
玄妙靈思無窮無盡,萬般感悟盡收眼底。
夏諭平靜如水,心淵似海,默默凝視著它們。
似要將一切都銘記于心。
奈何人力有時窮,終究只能攫取滄海一粟、九牛一毛。
良久,一陣眩暈之感襲來。
一個天旋地轉之后,夏諭的‘神識’便消失在識海。
外間的他,猛地睜開雙眼。
臉色更是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如重病初愈。
他連忙再次調息,慢慢恢復元氣。
良久,他緩緩睜開雙眼。
卻發(fā)現,晨曦將至。
呼吸一晝夜。
他喃喃自語道:“洞中無歲月,山中一甲子,果真是修道無歲月啊?!?p> “誰是夏諭?”
忽而,屋外傳來一道沉喝聲。
觀其聲音,頗為不善。
夏諭心中一驚,莫非是那成悸的人找來了?
他臉色一肅,下榻走出茅屋,抬頭便見到空中一道聲音飄浮。
那人身穿銀色盔甲,周身覆滿甲胄,嚴絲合縫,儼然沒有一絲縫隙。
若是有人第一次見,定會將其認定為怪人。
但夏諭明顯感受到那人的生命氣息。
“你便是夏諭?”
無面人冷冷問道。
夏諭心中似有所悟,抱拳道:“在下便是夏諭?!?p> “跟我走一趟吧。”
無面人卷起夏諭便要走。
夏諭臉色一變,警惕道:“你究竟是何人?”
無面人聞言,冷哼一聲道:“果然是外來奸細,連本山捉諜人都不認識,看我今日如何泡制你。”
夏諭近乎氣笑了,指了指自己:“想要炮制我?誰給你的膽子?你有什么資格?”
無面人冷冷道:“捉諜人不受法堂約束,只對長老會負責,你說給我們的膽子!”
他身形一縱,朝著夏諭俯身一按,大喝一聲:“今日我便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資格。”
壓力驟然襲來。
浩大氣息瞬間降臨。
如同萬鈞山岳,死死鎮(zhèn)壓在夏諭身上。
他身上很快傳來咯吱聲。
夏諭渾身驟然一落,雙腳下陷,沉入青磚之下。
他艱難抬頭,死死盯著那人。
他在九嶷宗從未與人結怨,唯一的那人也身死道消,命隕洞府。
所以他猜測,這位無面人之所以前來,定然是因為那只藥鼎。
如果他所料不錯,極有可能來自成悸背后的勢力。
而且消息,也定然是從江鴻雁那里泄露出去的。
所以他在等。
等江鴻雁出現。
果然,高空很快傳來一道嬌叱聲:
“住手?。 ?p> 轟隆一聲。
似有沛然之力轟然降臨。
砸向無面人。
無面人冷哼一聲:“雕蟲小技?!?p> 他袖袍一甩,似風卷殘云般輕輕一揮。
那人臉色一變,下意識后退數十丈。
然而驚疑不定的看著無面人。
這時下方夏諭的壓力卻得到緩解,他掙脫出來后,目光冷冽。
毫不猶豫的一拍同心笛。
笛子當即滴溜溜亂轉。
他將笛子朝空中一甩。
嗡地一聲。
似有波紋散開。
無面人似有異色,微微遲疑。
他隨即臉色堅定,冷哼道:“原來是云長老的信物,不過今日別說區(qū)區(qū)信物,便是云長老親自,也無人可以帶走你!”
他氣息暴漲,正要將夏諭擒下。
但就在這時,一道飄渺之音自云端落下:
“是嗎?”
旋即,天地一顫。
似有一條細線自云端垂落。
而那細線頂端,竟是一枚鉤子。
觀其氣息,赫然正是一件真器。
無面人臉色狂變,怒吼一聲,身形猝然后撤。
動作敏捷而迅疾。
呼吸之間,便消失在層層山巒之間。
而那釣鉤也并未搭理那人,徑直向夏諭落下。
夏諭臉色變幻,似要躲閃。
但他心中隱隱有感,倘若一旦躲過,便會再也見不到那人。
而且他深知,對方若果真要致他于死地,絕不會出動高高在上的真人境。
至少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
果然,吊鉤只是輕輕一鉤。
夏諭便整個人飛起。
天旋地轉之后,便墜入濃濃云層之中。
下方那人俯身一拜:“恭送云長老?!?p> 噗通一聲。
一道重物墜地聲響起。
夏諭吃痛的驚呼一聲,旁邊卻傳來笑嘻嘻聲音:“你咋這么傻,也不知道求救一下?!?p> 夏諭抬頭一看,不是云媚兒又是誰。
在她旁邊,江鴻雁倩影孤立,孑孑一人。
看上去頗有些形單影只的意味。
只見對方顰眉,低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拜見云長老?!?p> 云長老?
夏諭下意識抬頭,只見前方錦榻之上,正坐著一位面容沉靜的中年道士。
觀其氣息,赫然正是方才出手的真人境。
夏諭心中明悟,此人應當便是九嶷宗赫赫有名的九大長老之一的云真卿了。
也是云媚兒的親生父親。
夏諭不敢耽擱,連忙起身,朝著對方俯身一拜:“魏國宗室夏諭,拜見云長老?!?p> 云真卿輕輕頷首,御出一份力,將夏諭虛扶起,溫聲道:
“原來是夏昭之后,難怪身負皇道氣運,不必多禮,起身吧?!?p> 夏諭忐忑起身后,便聽到這位云長老溫聲道:“素王鼎之事,我已知曉,你這回算是立了大功,說吧,想要什么賞賜?”
夏諭心中一松,能聽見此言,便說明對方算是真正認可他了,從今日起,他才算真正列入九嶷宗勢力。
而且還受到真人庇護。
但初聞賞賜,他終究不敢太過放肆,心思轉了轉后,他再次俯身一拜:“回長老,弟子本是棄國之人,無家無門,孤苦無依,僥幸逃生之后,幸賴山門施救,方有重生之日。
故而一直心存感激,深念人微言輕,且未曾為山門立功,而今有幸助長老拾得舊寶,實乃山門庇佑賜福,又怎敢邀功賣好,奢望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