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滿柱家的,全嬤嬤和李嬤嬤表現(xiàn)各不相同,全嬤嬤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問了她可會做宮里常給孕婦做的幾樣吃食之后,就撂下不管了,李嬤嬤則是如臨大敵,從滿柱家的夫家問到婆家,又查問了三代,仍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你新來乍到,不知道內(nèi)里的情形,秀小主在延禧宮住著,跟榮小主用的是同一個廚子,廚房也只有一個,你來了一時半刻的且做不了活呢,不如先做著宮里下人的吃食,過個一個月兩個月的,再讓你掌廚?!?p> “我初來乍到的本就不能一步登天,您讓我做下人的吃食都是看得起我。”滿柱家的滿臉都是笑,一點受委屈的意思都沒有。
李嬤嬤拿她沒法子,只好讓她下去了,眉頭皺得緊緊的,秀兒瞧著她的樣子,心里也沒底,佟佳氏想要整死她一個貴人太容易了,犯不上這么明顯派滿柱家的來下手,可就因為這個犯不上,秀兒又怕這是佟佳氏的計中計。
這些古代的女人,一輩子的精力全都用在宮斗權(quán)謀上了,秀兒兩輩子的心計加起來,仍感覺吃力。
“秀小主不必如此憂心。”全嬤嬤小聲說道,“這宮里啊,孩子生下來容易,難的是養(yǎng)活……”
全嬤嬤到底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兒,這一句話一言點醒了夢中人,確實如此,自康熙大婚到現(xiàn)在,皇子按排行已經(jīng)有了十個,可活下來的只有三個,甚至連元后都沒能保住承祜。
如果說僅僅是因為康熙跟后妃們太年輕和古代醫(yī)療水準極低的原因,可皇子的死亡率也太高了,明顯高于皇女。
榮嬪就是個明顯的例子,五子一女,只余一子一女,要說她不謹慎,打死秀兒秀兒都不信,這延禧宮被榮嬪管得風雨不透的,她也平安的生了六胎了,可清宮的規(guī)矩是親生母親不能養(yǎng)自己的孩子,馬佳氏的孩子都是沒在阿哥所或者別的宮妃那里的……聽說連三阿哥都險險送了命,這才被送到了大臣家里養(yǎng)。
再說了,紐祜祿氏去了,這個時候?qū)m里的人都把佟佳氏當成未來的皇后,到最后佟佳氏應(yīng)該也成為了皇后,眼下正是佟佳氏扮賢良求表現(xiàn)求升職的時刻,怎么會因小失大,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塊肉斷送前程呢?
這些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秀兒怕是早想通了,只因為她是第一次有孕,又逢紐祜祿氏喪事,難免心里覺得沒了依靠,怕自己真像侄女在飯桌上講的那樣,隨隨便便就小產(chǎn)了斷送了性命。
她想開了,心里就定了,“那個滿柱家的不知手藝如何,偏巧前陣子貴妃娘娘送來了上等的血燕,你讓她做一碗冰糖燕窩過來。”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人是你的,燕窩是你的,我看你敢不敢動手腳。
全嬤嬤笑了,“小主您這么想就對了?!彼死铣删?,佟佳氏玩得這一套看得真,佟佳氏這是在唱空城計呢,虛張聲勢,為的就是讓秀兒心中忐忑行事失矩,最好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狀,顯得秀兒小氣,自己賢良,再不然秀兒日夜憂心,吃不下睡不著,孩子也不康健,她照樣偷著樂,對外說還是個賢良的。。
全嬤嬤是宮中老人兒了,心里看得清楚,早就養(yǎng)成了話到舌尖留半句的習慣,沒想到秀兒竟是一點即透的。
“聽嬤嬤您說話頗有章法,不知道是不是識字的?!蔽幕n一直是秀兒心里的疼,繁體字她其實是都認識的,要說到寫就是幼兒涂鴉的水平了,至于更高段一點的詩辭歌賦,她這個理科生實在丁點天份都沒有,可是文肓這帽子她實在是不想戴啊。
“奴才原是伺候太皇太后的,后來嫁了人,誰知命不好,我男人短命,太皇太后憐憫我,讓我回宮做了媳婦子,那個時候跟著蘇麻姑姑學了些字,小主您問這個……”
“不瞞嬤嬤,我原在坤寧宮的時候勉強自己學到千字文,再往后學就真不會了,皇上原說要教我,可我哪敢當真,嬤嬤若是識字的,不妨教一教我吧,好歹不讓我做個睜眼瞎?!?p> “小主若是想學,奴才就教您?!比珛邒咝σ饕鞯卣f道,皇上是個才子,宮妃們?yōu)榱擞懬啥嗌俣级c詩詞歌賦之類的,就算是自己文墨差點,也要討納蘭侍衛(wèi)的詩詞過來學一學,沒事吟一吟也顯得風雅,秀兒這樣宮女出身的不識字,確實是個大缺點。
從此以后全嬤嬤每日教導秀兒識字,因秀兒本來就有基礎(chǔ),學起來比一般人快了多少倍,只不過字要從頭練起,雖然勉強會寫了,可還是沒有寫成型,秀兒也不氣餒,像是蒙童一樣的仔細描紅,一天要練上兩個時辰的字。
佟佳氏聽著滿柱那邊傳回來的信兒,秀貴人竟然每天都讓滿柱家的做冰糖燕窩或者是紅棗蓮子羹之類的湯羹,時時還有賞賜,心中有些疑惑,這個秀貴人究竟是真的不知防人呢,還是看透了她?
她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又有一個更讓她憂心的消息傳來了,善喜嬤嬤有些為難的在她耳邊耳語,宜嬪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換洗了,平日里給她請平安脈的宋太醫(yī)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如今這宮里,要說貴自然是佟佳氏最貴,可要說寵最得寵的還是宜嬪,宜嬪長得漂亮,性格爽朗,別說是皇上喜歡,就連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極喜歡她的,宜嬪出身又好,郭絡(luò)羅家一點都不比佟佳家差,秀兒對佟佳氏來講不過是疥癬之疾,宜嬪則是心腹之患,宜嬪若是生了皇子豈非更無人轄制了?
“那個戴佳氏呢?聽說皇上也頗寵幸了她幾次,怎么就是未曾有孕?”
“戴佳氏性子還是綿軟了些,比不得宜嬪有手段。”
“哼!”佟佳氏冷哼了一聲,“你也別當我是傻的,她暗地里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籠絡(luò)住了你,讓你處處替她說好話,她要是把使在你手上的手段,多用在皇上身上,別說是宜嬪,怕是我都要靠后?!?p> 善喜嬤嬤心里一緊,只當自己跟戴佳氏私下的交易被佟佳氏知道了,“主子您可不能這么說奴才,奴才對主子赤膽忠心……”
“好了,我不是在說你,我知道你耳根子軟,受不得別人溫語相求。”佟佳氏素來見不得善喜嬤嬤擺出現(xiàn)在的樣子,“走吧,咱們收拾收拾,去延禧宮?!?p> 康熙最近心情很不錯,三藩之戰(zhàn)連連告捷,原本讓久不征戰(zhàn)的八旗兵勇心驚膽戰(zhàn)的三藩竟然不堪一擊。
政事上經(jīng)過幾年的磨合,也開始有政通人合之相了,他現(xiàn)在是意氣風發(fā)春風得意,雖說有紐祜祿氏的喪事,可心境與當初赫舍里去時內(nèi)憂外患四面楚歌不可同日而語。
他自認是個溫柔多情的,寵著宜嬪,疼著佟貴妃,喜歡著戴佳貴人,可也不會忘記懷著身孕的秀兒和舊愛榮嬪。
這一日得了空閑,也沒有翻牌子,就直接到了延禧宮,可剛一到前殿,就看見了佟佳氏的儀仗,難免覺得有些疑惑,阻了太監(jiān)的通報聲,輕手輕腳到了延禧宮門外。
“榮姐姐真是愛說笑,如今我的肚子還未成形,怎么能一眼就看出男女呢?”
“我生的兒子多,自然是一看就能看出來的,要不然咱們打個賭,若是生下來是個阿哥,你輸我一雙親手做的花盆底鞋?”
“若是您輸了呢?”
“那我給你做一雙鞋?!?p> “好啊,你們打賭,我做中人,不管是誰到時候都不許賴,還要多送我這個中人一個荷包?!?p> “貴主打得好主意,難怪說久賭無輸贏,不管我們誰輸誰贏,到最后得便宜的還是你這個做中人的。”秀兒的聲音康熙聽得最清楚,只是如今使著小性子的聲音卻是康熙極少聽見的。
“快來打她的嘴,口口聲聲叫我貴主,怎么連主子的話都不聽了?要稱姐姐才對。”佟佳氏的聲音也滿是愛嬌。
“要打佟妹妹你自己動手,我可舍不得?!本谷贿B馬佳氏的聲音都十足的歡喜。
康熙聽見自己“妻妾”相合,自然是歡喜得不了了,要不怎么說家和萬事興呢,如今他前朝與后*宮都一片和諧,難怪事事如意。
“你們打賭怎么也不叫朕一聲,朕添個玉佩做彩頭如何?不管怎么說,生子的都是秀貴人,她若是生下皇子,這玉佩就賞給她?!笨滴跽f著進了屋,指著自己腰上的玉佩說道。
佟佳氏佯裝驚訝,她本來就是知道康熙今天沒翻牌子,怕是要到延禧宮來,這才過來唱了這么一出的,沒想到馬佳氏和秀貴人也是唱作俱佳的,把“妻妾相合”演得淋漓盡致。
馬佳氏和秀兒有些微驚卻也明白了為什么佟佳氏要來唱這么一出,三個人都站了起來,曲膝施禮,“奴才給皇上請安?!?p> “都起來吧?!笨滴跣Φ溃@屋里佟佳氏份位最高,坐在主位,康熙也不假思索地坐到了佟佳氏旁邊,“你今個兒怎么有空來延禧宮???”
“皇上這是冤枉妾身了?!辟〖咽仙頌橘F妃,故爾能自稱妾身,“妾身與榮嬪姐姐交好,又惦念秀貴人腹中的皇子,有空就要來延禧宮坐一坐,只是這次才與皇上碰見罷了。”
“原來如此?!笨滴觞c了點頭,回想了一下佟佳氏確實一直跟榮嬪關(guān)系不差的樣子,實情是佟佳氏在宮里跟誰都好,從沒聽她說過旁人的一句壞話,秀貴人懷著身孕,佟佳氏身為此時**里身份最貴重的后妃掌理著**,時常來看一看也是盡本份,“是朕來得少了?!瘪R佳氏原是他極寵愛的,只是兩人共同經(jīng)歷的喪子之疼太多,一見面就忍不住想起傷心事,到現(xiàn)在都不敢想保良能不能活下來,慢慢的情誼也就淡了。
“皇上前朝事多,怎么會在意**這些小事,只是平日里姐妹們互相伴著,說說話湊湊趣也好打發(fā)無聊,幸好太皇太后把秀妹妹送來延禧宮,有她在我倒覺得我人也精神了許多,病也好了?!瘪R佳氏說道,她適度表達了一下閨怨,又感謝了一下秀兒。
秀兒抿著嘴不說話只是微笑,馬佳氏說有她在身體變好了時,輕輕說了一句:“是我叨擾了榮姐姐,害得她身子不好還要照應(yīng)我?!痹俣嗟脑捑蜎]了,她早在慈仁宮就養(yǎng)成了習慣,身份比你高的人說些“佛見喜”的話時,你最好還是保持沉默,否則一時的上面“喜歡”眨眼間就變成禍事了,她懷著身孕就夠招眼的了,不必再招人嫉恨,無論是佟佳氏還是馬佳氏,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