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眾人看去,只見一錦衣公子正獰笑看著風(fēng)塵笑三人,在他身后還有一抱劍之人冷面佇立,更后面還有十幾名家丁護院模樣的壯漢。
風(fēng)塵笑晃晃腦袋,瞇起雙眼,“孫可?我已放棄追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你知道的太多了。”孫可獰笑道,“知道太多可活不久,不殺你我心難安?!?p> 不遠處躲著的店小二臉上神情變幻。
他握著手中仍帶著溫?zé)岬乃殂y,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握緊了手中銀子,他一咬牙,表情堅定了許多。
邁步而出擋在風(fēng)塵笑面前,他雖雙腿打顫,仍挺直了腰桿,“孫少,當(dāng)初你說過只要下藥麻翻他們懲戒一番,并沒說要殺他們。”
孫可上下打量一番這店小二,忽然笑道:“你什么時候腰桿子這么硬了?就不想你妹妹回來了?”
店小二咬牙道:“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已經(jīng)都做了!他......他把我當(dāng)人看?!?p> 他攥緊的拳頭中是那幾兩仍帶著余溫的碎銀。
“人?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要尊嚴?”
孫可抬胳膊就要動手。
孰料掌柜的忽然攔在面前陪著笑臉,“孫少,小孩子不懂事,您看在我面子上饒他一命,我回去好好教訓(xùn)他。”
說著他回過頭對著店小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不快給孫少賠罪!”
店小二也不反抗,而是等掌柜打完才一字一頓道:“掌柜的,雖然您經(jīng)常給客人們上隔夜菜,也經(jīng)常往酒里兌水,但你是好人。此事與你無關(guān),我剛來店里一個月,不值得你如此?!?p> “你說什么呢!老夫一向誠信經(jīng)營!”掌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他還是把店小二攔在身后,繼續(xù)給孫可賠著笑臉,“孫少,您大人大量,別跟他這小雜種一般見識?!?p> 說著掌柜的就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沒教育好他,全都怪我,我還請您吃過飯吶......”
“聒噪?!?p> 孫可早已不耐,他隨手一刀就朝掌柜身上捅去。
“小心!”
掌柜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感覺一道身影攔在自己面前,爾后一捧溫?zé)釃姙R到自己臉上。
他腿一軟坐倒在地,面前那道身影也倒在了他懷里。
是店小二擋在了他面前。
“小六!”
店小二躺在掌柜懷里,瞳孔逐漸放大,到最后,他嘴里依舊呢喃著:“我妹......妹......”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的手落了下去。
手中那幾兩碎銀掉在地上彈到了孫可腳邊。
孫可把碎銀踢開,獰笑看向風(fēng)塵笑,“下一個就是你。”
風(fēng)塵笑面沉似水,他緩緩站起,雖搖晃了幾下,但依舊摸上了腰間佩刀,“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中了軟筋散你殺得了我嗎?”
雖面上不屑一顧,但孫可依舊后退一步讓開身位,爾后對那冷眼旁觀的抱劍客恭敬道,“欒供奉,勞煩您出手了?!?p> “嗯?!?p> 那劍客上前一步,長劍出鞘挽了個劍花,“‘亂花劍’欒云,請賜教。”
“嘶——!”
趴在桌上全身無力的風(fēng)塵間倒吸一口涼氣,“他是欒云?!潛龍榜上排第七十四位的‘亂花劍客’欒云?!”
他回頭看向風(fēng)塵笑,焦急道:“大哥!”
風(fēng)塵笑眼眸中閃過一抹凝重,很明顯他也聽說過對方的名號。
不過......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折的余地了。
他瞥了眼倒在掌柜懷里死不瞑目的店小二,心中一嘆,知道今天恐怕是走不出客棧了。
但他身子晃了晃,手中長刀雖顫卻依舊很穩(wěn),“洛河......四俠風(fēng)塵笑,請賜教?!?p> “洛河四俠?”在后面老神在在看戲的孫可一愣,“你們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
“正是不才區(qū)區(qū)在下我?!?p> 忽然一道俊朗的聲音響起。
眾人下意識看去,只見二樓樓梯間站著一青衣俊逸青年。
那青年緩緩走下樓踱至桌旁,低頭看了眼坐在地上渾身輕顫的掌柜,還有他懷里那個死不瞑目的青年。
“喂!你小子是什么人!”孫可喝問道。
李疏鴻卻沒看他,而是繼續(xù)看了幾息那店小二的尸體,爾后他回過頭問道:“什么情況?!?p> 風(fēng)塵笑長出一口氣,接著癱倒在凳子上,才道:“稟公子,在下曾調(diào)查過一些事,然后查到了他們身上,他們是來滅口的。”
他指了指孫可。
李疏鴻這才看了過去,“這位小二哥是你殺的?”
“一條狗而已,殺便殺了又如何!別說是他了,就是他那小賤人妹妹也早就玩死丟去亂葬崗了!”李疏鴻方才無視他的態(tài)度已讓他十分不爽,孫可冷笑道,“洛河四俠是吧,正巧,今日便送爾等一齊見閻王!欒供奉!殺了他!”
李疏鴻歪歪頭,“你說......妹妹?”
“呵,一個小賤人罷了,送去勾欄還不老實想逃跑,這種不服調(diào)教的貨色還留著作甚?”孫可冷笑不已。
李疏鴻眉頭緊鎖,“官府不管?”
“呵。”孫可不屑一顧,他懶得跟將死之人廢話。
風(fēng)塵笑輕嘆道:“公子,鄭縣縣令......姓孫。”
“這樣啊?!崩钍桫檼哌^四周,除了個別江湖客或看熱鬧事不關(guān)己之外,其余人等皆敢怒不敢言表情麻木,他握緊了手中長劍。
“還廢話什么,不過一武林中的新面孔罷了。欒供奉,殺了他們!”
孫可冷笑一聲,結(jié)果卻沒得到欒云的回應(yīng),“欒先生?”
欒云死死盯著李疏鴻,額角漸漸滲出汗水。
他沒接孫可的腔,而是鄭重道:“閣下真要多管閑事?”
“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也有些事是必須做的?!?p> 李疏鴻眼眸微斂。
爾后......
锃——!
一抹耀目銀光閃花了眾人雙眼!
良久,欒云聲音嘶啞發(fā)問,“閣下......到底是......”
“李疏鴻。缺月掛疏桐,飄渺孤鴻影的疏鴻?!?p> 他收劍還鞘,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接著他繞過欒云,走到僵立著的孫可面前,抬起手,“解藥拿來,我不殺你?!?p> 他果然不敢殺我!
孫可狂喜,接著從懷中掏出解藥,老神在在道:“若你——”
锃——!
又是一抹劍光閃過,自得僵在孫可臉上。
“你說過......不殺我......”
李疏鴻從他手中取過解藥給風(fēng)塵笑三人服下,待三人臉上青氣消退,才道:“走吧?!?p> “是。”洛河三俠不做猶豫,點頭應(yīng)是。
待行至門口,李疏鴻背對眾人,緩緩道:“我騙你的?!?p> 說罷,一行四人揚長而去。
伴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只見欒云、孫可與那十?dāng)?shù)名家丁護院咽喉處一抹殷紅逐漸闊染。
爾后鮮血飛濺!
良久,良久,忽然有人驚呼,“李疏鴻?!莫非就是那位屠了雒陽縣城縣令滿門的李疏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面相覷。
卻無一人前去報官。
角落里某張客桌旁,一面如冠玉的年輕人皺眉道:“當(dāng)街殺人,林大人,難道咱們就不管嗎?而且您身為天字捕頭,這次難道不是來追捕那李疏鴻的?”
坐在他對面那位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懶散中年男人笑笑,反問道:“身為人字號捕快,你一年俸祿多少?”
那青年不解,但還是老實回答,“二百兩銀子?!?p> “對嘛?!睂γ嬷心耆舜蛄藗€哈欠,“為了二百兩銀子你拼什么命吶。而且難道那孫可你就不想殺之而后快?”
年輕便裝捕快訥訥無言。
中年人又打了個哈欠,不過眼中卻閃過凝重之色。
明明他感覺那李疏鴻實力超絕,可為何表現(xiàn)出的實力只有凝脈境那個級別?
是藏拙?
還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了?
接著他眼神一凜,悄然回望。
只見一絕色麗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方才李疏鴻所站的位置。
那女子素衣白裳,一張臉美的不似凡人。
但她此時卻直勾勾盯著方才風(fēng)塵笑他們坐過的桌子,淡淡道:“你們是否見過一外表俊逸、氣質(zhì)絕倫的當(dāng)世美男子?”
“不曾見過?!敝惫垂炊⒅倥菑埬槪砬樯燥@茫然的一名江湖客下意識應(yīng)了一句,“不過方才確實有個江湖兇人在此殺人,而且他就是那個制造了雒陽縣城慘案的絕世兇人李疏鴻!”
“嗯?”
那女子目光一瞬間犀利了起來,那江湖客如墜冰窟。
他上下牙齒打顫,趕忙改口,“那位外表俊逸、氣質(zhì)絕倫的李少俠方才確實在此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嗯。”女子眸光微斂,溫聲道:“他去往何處?”
眾人被她氣質(zhì)所懾,皆訥訥不能言。
這時,那便裝年輕捕快忽然越眾而出,深吸一口氣,爾后說道:“姑娘,那李疏鴻應(yīng)是往縣令孫不負家去了,若姑娘不棄,可與在下結(jié)伴而行?!?p> 孰料那素衣白裳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剎那間便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他一人悵然若失。
這時那中年人走過來賞了他腦袋一巴掌,“你瘋了?你知道那是誰嗎?”
青年捂著腦門癡癡道:“大概是天上的仙女......”
仙你個大頭鬼......中年人翻了個白眼,“別想了,那位是春秋劍閣閣主的嫡傳弟子,你個小捕快就別做那種夢了。”
說罷,他掏出一張百兩銀票丟給掌柜的,“這是小二的安葬費。你放心,朝廷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當(dāng)然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那孫家罪惡滔天,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本官乃緝捕司天字捕頭林蕭,即刻便將他一家緝拿歸案!”
這位林捕頭簡直把正義倆字兒刻在了臉上一般。
待安撫好客棧內(nèi)眾人的情緒,他轉(zhuǎn)身便走。
按照他的預(yù)測,今晚那孫府怕是要熱鬧了。
“林大人!等等我!”
那年輕捕快趕忙追了上去,“林大人,咱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孫府。”
“???”捕快大喜,“莫非是去相助那位仙子?那咱們還不快馬加鞭?萬一她遇到那李疏鴻遭重了怎么辦?不行!我得去幫她!”
“不,去收拾殘局?!绷质挿藗€白眼,一把拉住他,“咱們要慢慢過去,越慢越好,最好快天亮才到。”
“?。俊蹦贻p捕快不解,“可去晚了豈不是那孫府要被那李魔頭殺光?咱們緝捕司難道不是應(yīng)該伸張正義維護和平嗎?”
“就是為了伸張正義才要慢,你不懂?!绷质拺械媒忉?。
什么才是正義?這一點公主殿下早就教導(dǎo)過他們了。
有的時候,要學(xué)會變通。
比如現(xiàn)在,為什么要晚去?
當(dāng)然是等李疏鴻把孫府那群人渣都殺光了。
............
孫府外,某片小樹叢中。
洛河四俠蹲在樹后小心打量著孫府大門。
“公子,咱們該怎么做?”
李疏鴻想了想,說道:“我從那個渣滓那兒順來的毒藥還有,咱們想辦法混進去先下毒?!?p> “啊?”風(fēng)塵間脫口而出,“難道不該正大光明打進去嗎?”
風(fēng)塵笑給了他一巴掌,“你懂個屁!公子這是想以毒攻毒!對待好人,就要如沐春風(fēng)!對待惡人,自然要像寒冬般嚴酷!那孫家壞事做盡!咱們自然要用比他們更惡毒的手段去對付他們!”
他回頭討好道:“是吧公子?”
李疏鴻:“......沒錯?!?p> 是個屁!
還不是因為可能打不過!
剛才殺欒云的時候他就是有心算無心,仗著高手氣質(zhì)震懾住那家伙的時候驟然偷襲才一擊致命!
讓他正面沖進孫府?開什么玩笑!
就算有些事必須要做,但也要看方式。
直接莽進去是強者才有的資格!
他李疏鴻才修煉了不到一天,正面沖殺什么的,再等兩天吧。
“不過公子,我覺得事有蹊蹺。”風(fēng)塵笑凝眉道,“按理說孫府門口有護院站崗才對,而且他家圍墻外也應(yīng)該有家丁巡邏,畢竟他們做的那些事情......難保沒有路見不平的江湖豪俠打算替天行道,可今日為何竟無人守夜?除非......”
李疏鴻點點頭,接道:“除非府內(nèi)發(fā)生變故?!?p> 旁邊風(fēng)塵間性子急躁,便馬上問道:“李公子,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李疏鴻想了想,點頭道:“可以,等我準備一下?!?p> 然后他就抽出了佩劍,不過卻并未上前,而是掏出從孫可那兒順來的毒藥開始往劍鋒上抹。
風(fēng)塵笑疑惑道:“公子,您這是?”
“下毒啊,怎么了?”
李疏鴻還覺得奇怪呢。
等抹完之后他把毒藥遞給風(fēng)塵笑,“還剩半瓶,你們也抹到兵刃上?!?p> “......”
拿著那半瓶毒藥,風(fēng)家三兄弟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