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叫陳清焰

　　那一刻蘇月白大腦一片空白。

　　但她很快就回憶起了大哥的話。

　　“不要看他說什么，要看他做什么?！?p>　　“每個(gè)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除了瘋子，甚至就連瘋子都有目的，哪怕只是找樂子。所以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然后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選項(xiàng)，剩下那個(gè)哪怕再離譜也大概率是真的?！?p>　　蘇月白不再掙扎，而是平靜地看著面目猙獰雙目赤紅的外公。

　　“外公，你裝的一點(diǎn)都不像。”

　　陳萬陽一驚，脫口而出，“真的一點(diǎn)都不像？”

　　他這話一出口，蘇月白算是徹底安心了。

　　“外公您過去對我的樣子不是假的，我能感覺的出來?！?p>　　“那很可能是裝出來的。”陳萬陽松開手，故作嚴(yán)肅開始指點(diǎn)外孫女，“而且人是會變的，尤其我走火入魔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可能更嚴(yán)重。以后這點(diǎn)你一定要注意，不要隨意相信別人?！?p>　　蘇月白搖搖頭，“大哥在我體內(nèi)留下了真元種子，他說遇到危險(xiǎn)那個(gè)會自動反擊，但方才我體內(nèi)并無變化，所以我才確定外公您對我沒有惡意?！?p>　　陳萬陽一愣，苦笑道：“果然他不可能不留下點(diǎn)兒東西?！?p>　　爾后他臉一正，又繼續(xù)教育外孫女，“這種撒手锏不要對任何人說，哪怕是外公也不要說。還有，要防備所有人，包括外公?！?p>　　蘇月白卻不在意這些，她抓著陳萬陽胳膊便追問道：“外公您認(rèn)識大哥？”

　　“不認(rèn)識，今日也不過第一次見?！?p>　　陳萬陽見外孫女這樣，他也沒轍，只好嘆了口氣，“我沒那個(gè)勇氣，四十年前外公曾敗在一個(gè)人手中，那人成了外公心魔，外公覺得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那個(gè)人更強(qiáng)的高手了。

　　“但在三十年前，外公聽說那個(gè)人敗了，敗給了你的那位大哥，而且只有一招?！?p>　　他沉默許久，苦嘆道：“也許他真的不是凡間之人，未曾想數(shù)十年過去他還是一副弱冠年紀(jì)的模樣，而且這世上真有如此之強(qiáng)的高手嗎？也許他真是天上下凡的謫仙人。”

　　蘇月白喜上眉梢，“原來就連外公也不是大哥對手~”

　　“......”陳萬陽哽住，“難道親外公還比不上一個(gè)野男人？真是女生外向，當(dāng)初你娘也是這樣......”

　　他一把從蘇月白懷中搶過沉睡中的嬰兒緩緩拍著后背，“還是小外孫女兒更親?！?p>　　“外公~~~”蘇月白拉住他胳膊就開始撒嬌，“對了，我娘跟我爹是怎么認(rèn)識的？爹娘他們從來不說的?！?p>　　“沒說過嗎......”

　　陳萬陽神色有些復(fù)雜。

　　半晌，他輕聲道：“因?yàn)槟愕锼麄儚囊婚_始就不該認(rèn)識的，他們......是不是死了。”

　　蘇月白瞪大雙眼，“對！外公！到底是誰殺了爹娘？！我要替他們報(bào)仇！”

　　原本她以為是外公派人殺的爹娘，但現(xiàn)在看來明顯不是。

　　莫非這背后還有第三方勢力？

　　陳陽搖搖頭，“他們大概是自盡的?！?p>　　“自盡？！”蘇月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么？！”

　　“乖囡囡，你阿爹阿娘大概從未告訴過你他們的出身罷。”

　　蘇月白點(diǎn)點(diǎn)頭。

　　陳萬陽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現(xiàn)在知道了，你阿娘是圣門尊主的女兒，其實(shí)她當(dāng)初是圣門圣女，也是他們那代人的潛龍榜第二?！?p>　　蘇月白靈機(jī)一動，脫口而出，“莫非我爹是潛龍榜第一？”

　　“這倒不是，那一代的潛龍榜第一是道門魁首太清觀的李玄英?！标惾f陽頗為唏噓，“那小子......你爹他是太平書院首席?！?p>　　蘇月白腦海中浮現(xiàn)了無數(shù)小說話本的劇情，“名門正派嫡傳弟子與魔門圣女的故事？”

　　“也算是吧，不過是圣門不是魔門。”一旦回憶起女兒女婿，老父親的情感總是很復(fù)雜，“當(dāng)初他們倆要去調(diào)查同一件事，然后互相隱瞞身份在一起了，大概就是窮酸書生與富商庶女的故事。

　　“后來你娘失手打死了你爹的同窗惹到了書院高手，你爹拼死相救，最后被書院廢了一身功夫逐出了書院。你娘也覺得對不起你爹，所以叛離了圣門隨著你爹隱姓埋名四處躲藏。”

　　蘇月白睜大星眸，“所以小時(shí)候外公您是來抓娘回去的？”

　　“一開始是，但看到他們似乎還挺幸福，而且當(dāng)時(shí)還有了你......外公就放棄啦?！?p>　　陳萬陽左手抱著嬰兒，右手揉揉蘇月白腦袋，“咱們圣門之所以被叫做魔門，并非咱們有多壞。如果可以，沒人天生就想被人人喊打。

　　“可惜......咱們圣門的功法天生就會讓人變得嗜血。而且咱們這條血脈天生魔性深重，雖然修煉圣門武學(xué)一年可抵過他人十年二十年，但每過十幾年便要用血親的心脈來壓制，否則便會六親不認(rèn)大開殺戒。十七年前......你娘便是用你外婆的心脈突破的。這一次你娘是不想對你跟你妹妹出手，所以才決定自盡的吧。而以你爹那木訥性子......想來便要隨你娘而去了。”

　　蘇月白表情木然，半晌，大顆大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他們就沒想過我跟妹妹嗎？太不負(fù)責(zé)了......”

　　“是啊，他們太不負(fù)責(zé)了?！标惾f陽抬起粗糙大手抹掉蘇月白委屈小臉兒上的淚珠，“乖囡囡，苦了你啦。”

　　蘇月白驟然抬頭，“可為什么那天會有人追殺我們？”

　　“因?yàn)橛须s種泄密。”說到這里，陳萬陽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嗜血猩紅，“圣門之中有人把消息泄密給了丐幫，因此才有此事。不過他們都已經(jīng)被外公殺啦?，F(xiàn)如今圣門除了咱們祖孫三人以外，也就只剩幾條漏網(wǎng)之魚罷了。”

　　“這樣啊......”蘇月白低著頭，輕聲道，“那外公您呢？您為什么沒有發(fā)狂？”

　　氣氛頓時(shí)陷入沉默。

　　半晌，蘇月白緩緩道：“其實(shí)小的時(shí)候......外公是打算來奪取阿娘或者我的心脈吧。”

　　“不錯(cuò)。”陳萬陽大方承認(rèn)，爾后解釋道，“不過那一次外公忍住了，畢竟外公可是天榜第二的絕世大宗師嘛。況且這二十年來外公潛心研究，已經(jīng)找出了那血脈的破解之法。”

　　話畢，陳萬陽忽然毫無征兆的一掌按在蘇月白天靈蓋上，爾后一身滔天魔功瘋狂往她體內(nèi)涌動！

　　“哈哈！”陳萬陽表情猙獰，眼眸腥紅一片，臉上青筋暴起分外恐怖，“那便是奪舍！只要換一具血親的身體自然可解決這血脈中的魔性！可惜你娘死了！但天不絕我陳萬陽！終究還是把本尊的乖囡囡送來啦！”

　　蘇月白努力掙扎，但發(fā)現(xiàn)自身動彈不得！

　　下一刻，她體內(nèi)忽然爆出一道劍鳴！

　　锃——！

　　一道鋒銳無比的劍罡從她雙眼射出貫穿了陳萬陽的軀體！

　　“咳咳——！”

　　陳萬陽霎時(shí)間松開手讓蘇月白逃脫了控制，他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五十歲，七竅中鮮血噴涌。

　　“未曾想......咳......天榜第一留下的劍氣如此......咳......”

　　他又是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

　　蘇月白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忽然兩行清淚順頰而下，“外公......你還要騙囡囡第二次嗎？”

　　陳萬陽的猙獰表情僵在臉上。

　　半晌，他才笑了，笑的很復(fù)雜，“明明我的乖囡囡是個(gè)笨姑娘，怎么忽然變得如此聰慧了......”

　　“都是大哥教我的?！碧K月白吸吸泛紅的鼻頭，走到陳萬陽面前緊緊抓著他干枯消瘦的手，“外公，你把心脈和一身功力都傳給我了對吧。其實(shí)你一直在對抗心里的魔性......”

　　“乖囡囡真的長大啦，這樣把瀝神宗交給你外公也放心了?！?p>　　陳萬陽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口大箱子，緩緩說道：“那里面放著本門秘籍與鎮(zhèn)派神兵瀝神槍，還有不少金銀，乖囡囡你全都帶走。記住，再成為天榜大宗師之前要好好隱蔽消息，日后瀝神宗可以多做生意，莫要再當(dāng)魔門了?！?p>　　他沾著血的手想撫摸懷中嬰兒的睡臉，但還是頓住了。

　　下一刻，他把嬰兒遞給蘇月白，“乖囡囡，外公也只能幫你壓制一次心魔，下一次......便用你妹妹的心脈罷?！?p>　　“不，下次妹妹會用我的心脈?！碧K月白小心接過妹妹，抬起頭對陳萬陽道，“娘說妹妹是留給外公的香火，她姓陳，也會繼承瀝神宗的一切。”

　　至于她自己......

　　她會等著大哥。

　　若是下次心魔之時(shí)大哥未歸......那她會追隨閉死關(guān)的大哥而去。

　　她才十五歲，這些重?fù)?dān)她扛不住的。

　　雖然這樣很自私，但只好多辛苦辛苦妹妹啦。

　　陳萬陽沉默半晌，緩緩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陳清焰。清水的清，烈焰的焰?！?p>　　“陳清焰......陳清焰......”

　　陳萬陽垂下頭，輕聲道：“乖囡囡，帶著你妹妹快走罷。外公要啟動機(jī)關(guān)了?！?p>　　他要帶著過去的一切埋葬在這里。

　　未來不屬于他。

　　蘇月白抱著妹妹咬著下唇，良久，緩緩道：“外公，多保重。”

　　她回過頭，不想讓外公看到自己已經(jīng)哭到崩潰的臉。

　　“乖囡囡！”

　　蘇月白回頭。

　　陳萬陽張了張嘴，輕聲道：“注意安全，要多吃飯，天冷了多穿點(diǎn)兒衣服?！?p>　　“嗯......”

　　蘇月白帶著妹妹還有一口箱子離開了。

　　良久，良久。

　　良久到陳萬陽嘴唇發(fā)白，眼眸已經(jīng)開始模糊的時(shí)候，他抬手啟動了座椅旁邊的機(jī)關(guān)。

　　轟隆——！

　　伴隨著轟鳴，無數(shù)石塊開始墜落。

　　亂石之中，他取出藏在背后的那串糖葫蘆。

　　剛才沒有送出去的糖葫蘆。

　　這是乖囡囡小時(shí)候最愛吃的糖葫蘆。

　　無論是外孫女，還是女兒，都是他的乖囡囡。

　　其實(shí)他知道的，無論是女兒還是外孫女，她們其實(shí)都不喜歡吃。

　　因?yàn)樘崃恕?p>　　他還記得她們還小的時(shí)候自己給她們買糖葫蘆的樣子。

　　明明她們都是一臉嫌棄，但還是裝作欣喜的模樣接過糖葫蘆，然后皺著小眉頭努力嚼著糖葫蘆。

　　就像......他青梅竹馬的妻子阿芙一樣。

　　緩緩咬了一顆進(jìn)嘴里，陳萬陽咀嚼片刻，溫柔笑道，“果然......好酸啊......”

　　三張稚氣的臉，在他模糊的視線中逐漸重疊，爾后歸于黑暗。

　　地動山搖。

　　原本的魔門徹底變成了一座廢墟。

　　這里不僅埋葬了魔門一代精華還有那位魔威鎮(zhèn)壓江湖四十余載的天榜第二“狂天魔尊”陳萬陽。

　　還有他的回憶。

　　............

　　回到山外樓的李疏鴻眉頭緊鎖，他正緊張等待著通關(guān)評價(jià)的通知到來。

　　要知道這次他可是花了小四千兩銀子！幾乎花掉了他憑本事賺來的三分之一銀子！

　　這要再不給完美評價(jià)，那他......就只能再來一次了。

　　下一刻，他神情一動，通關(guān)評價(jià)來了！

　　【通關(guān)條件：將少女及她妹妹安全護(hù)送至她外公處（已完成）】

　　【評價(jià)：完美無缺】

　　【是否確定結(jié)算？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