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鴻臉上的錯愕苦心看的明白。
但他不會解釋什么。
他還記得自己下山之時師父說的話。
“師父，為何要我去探查那‘紅塵’神劍？”
“因?yàn)槟鞘翘彀竦谝坏呐鍎?。?p> “那又為什么要去探查山外樓？”
“因?yàn)椤t塵’便是在山外樓打造的。”
“師父，弟子還是不懂。”
“苦心，你發(fā)下的大愿是什么?！?p> “......愿天下再無窮苦百姓，愿人人能吃飽穿暖?！?p> “那你覺得佛能拯救眾生否？”
“佛可慰藉眾生心靈，卻無法拯救眾生?！?p> “是啊，地藏發(fā)大宏愿盼地獄成空，可人間處處皆妖魔，地獄又哪里成空？苦心，你自從下山后便不斷做法事，且收取錢財(cái)，所為何事？”
“弟子雖無法拯救眾生，但愿雙手可觸及之處人人皆得拯救?！?p> “你拿著銀錢去為百姓們買地種地，你能護(hù)佑他們一時，可否護(hù)佑他們一世？”
“雖不能，亦愿往，只求問心無愧?！?p> “沒錯，為師也與你一樣，但如今大周生靈涂炭妖孽滋生，兼且域外邪魔窺伺中原，靈山寺只能護(hù)佑一方，卻無法護(hù)佑天下?！?p> “師父，莫非眾生真的無法解脫？”
“靈山寺做不到，太清觀做不到，太平書院做不到，朝廷也許能做到，但很難。此事凡間無人能做到，有一人能做到?！?p> “莫非便是天榜第一？可只他一人如何能做到？”
“他不是凡間之人，他乃天上謫仙人?！?p> “可是師父，您找了他這么多年也沒找到，弟子如何能找到？”
“傳聞他乃山外樓先祖之兄，十年前山外樓樓主與子女皆死于非命，只有一孫不知所蹤。我懷疑便是被他帶走了。若得相遇，請他來靈山寺做客，路上務(wù)必護(hù)他周全?！?p> “師父，天榜第一真能拯救眾生否？”
“一定能的?！?p> “......弟子明白了，此次南行，定當(dāng)帶回那人。哪怕身死，亦不足惜。”
“......去罷?！?p> “弟子告退?！?p> 苦心睜開眼，平靜注視著面前白發(fā)老者。
那老者眼神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和尚，退下罷，老夫此來只為殺一人?！?p> 苦心眼中見得那數(shù)個冰雕之中驚恐扭曲的面龐，腦中回蕩著方才那些廢墟之下痛苦慘叫的人......
他能感覺到自己雙手雙腿都在顫抖。
有憤怒，也有恐懼。
那是弱小生物遇到強(qiáng)大生物所天生自帶的恐懼。
是面對死亡的恐懼。
若閉上眼，他便看不到面前之人，也感知不到。
在他的感知中，面前只有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川。
但他目光平靜，顫抖的雙手慢慢合十，“阿彌陀佛......”
他只低誦佛號，發(fā)軟的雙腿卻不曾移動半分。
因?yàn)樗€有希望。
“既如此，那便去死罷。”
老者隨意揮了下手中冰劍。
先天大宗師，便如一枚枚核彈。
他們能借助自身真元撬動天地元?dú)狻?p> 因此對先天大宗師來說，未至先天者皆為螻蟻。
而最近也很少有先天大宗師身死道消。
數(shù)十年來死亡的先天之中，有九成五都死于那位神秘的天榜第一人之手。
這也是為什么所有人都對他諱莫如深的原因。
苦心霎時間感覺周遭冰寒刺骨。
那透心的寒冷似乎浸透血管骨髓，直達(dá)他的心臟。
下一刻，他就要變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那也是他生命結(jié)束的時刻。
“臨！”
苦心雙手食指立起，其他手指彎曲組合貼在一起結(jié)不動明王印，口中默念金剛薩埵心咒。
霎時間頭腦清明思維迅捷。
但這依舊無法阻止他的身體被冰凍。
果然，對先天大宗師來說，哪怕天人合一的當(dāng)世高手亦非一合之?dāng)场?p> 但苦心會在這里攔住他。
哪怕只有一炷香。
“臨！”
他再度結(jié)出不動明王印，口中念誦金剛薩埵心咒。
“兵！”
苦心手勢轉(zhuǎn)為大金剛輪印，并飛快默誦起降三世明王心咒。
他足底生出明黃火焰，這火焰融化了蔓延至腰間的冰霜。
“斗！者！皆！陣！列！前！”
手中姿勢在一息之間輪轉(zhuǎn)過外獅子印、內(nèi)獅子印、外縛印等數(shù)個印法。
他腳下火焰蔓延至全身，爾后火焰給他身軀染上金色，那火焰也在他腳下盤旋出蓮花模樣，并在他腦后凝成大道玉盤。
只是這玉盤不甚明了。
他此刻手中佛印已轉(zhuǎn)為日輪印，佛咒也定格為大日如來心咒。
但最后的寶瓶印他卻做不出來，摩利支天心咒也無法做到。
那是九字真言訣的最后一言。
若能使出，則可我心即禪，萬化冥合。
可惜，還是修煉的不到家啊......
做完這一切只是一瞬，當(dāng)再睜開眼的時候，苦心腳踏佛蓮，腦后生花。
他感覺自己距離超脫亦不過一步之遙。
此時此刻，他應(yīng)當(dāng)能攔住這位先天大宗師。
可惜，當(dāng)明黃火焰燃盡之時，亦是他肉身寂滅之時。
不過......已經(jīng)足夠?yàn)槔钍┲骼冻鎏优芩璧臅r間了。
而對面的老者亦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起這年輕俊俏的小和尚。
“靈山寺九字真言？若你師父親自使出，老夫也只有望風(fēng)而逃的份。可惜......”
你不是他。
他引動天地元?dú)夤嘧⑹种斜鶆Γ瑺柡髾M劈出一道十丈長的冰刃劍芒！
劍芒所過之處，房屋盡數(shù)冰凍倒塌崩成碎渣！
而路人亦皆被凍成冰雕爾后一劍兩斷！
“喝！”
苦心大喝一聲，迎面而上！
嘭——！
一聲巨響，冰霜刺破了火焰蓮花，重重將苦心擊的噴血倒飛出數(shù)丈之外。
他已然身受重創(chuàng)。
老者冷眼旁觀，隨手再次甩出一道劍芒。
那冰霜劍芒在視線中逐漸放大，苦心內(nèi)心微嘆，爾后閉上雙眼。
他已做到他能做的所有，接下來，便是坦然赴死了。
可惜，匆匆二十載，立下那種大宏愿，如今卻一事無成。
如今想來，殊為可笑。
但他不后悔。
不過下一刻，那刺骨的寒痛并未及體。
苦心愕然睜開雙眼，卻看到一道青衫背影站在自己身前。
那道身影手中緋色琉璃長劍出鞘，隨意劈散那道劍芒。
那是他的“希望”。
我愛恰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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