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太醫(yī)不慌不忙地道,“還請夫人放心,令愛不過是關節(jié)受損,并無大礙,等老夫為她正好骨,再修養(yǎng)三個月,就可以下地走動了。”說著便招呼張?zhí)t(yī)一起,兩人扶正蘇玉妍的腿,張?zhí)t(yī)雙手按在她受傷的右腿關節(jié)處,細細摸索了許久,突然雙手一正,就聽“咔嚓”一聲,蘇玉妍只覺右腿一陣巨痛,接著痛疼減緩,便聽耳邊傳來李太醫(yī)的詢問,“小姐,可覺得好些了?”
蘇玉妍不敢動彈,卻覺得那疼痛不再那么錐心,當下便低聲應道,“嗯,好些了?!?p> 聽見這句話,宋氏頓時松了口氣,忙含笑向李太醫(yī)道謝,又忙命春榮去備謝銀,等春榮走了,她這才想起另一間房里還躺著昏迷不醒的蘇玉修,而張?zhí)t(yī)卻不待她開口,便拉了李太醫(yī)過去。
因親疏之別,太夫人對于受傷更加嚴重的蘇玉修倒沒顯出什么關切之情來,見蘇玉妍安然醒轉,也就放下心來,本欲詢問出事的經(jīng)過,但見她臉色倦怠,便稍稍安慰了幾句就出去跟趙宥說話。
趙宥在屋外也沒有久留,待得太夫人送出蘇玉妍安然醒來的消息,他也松了口氣,隨即跟太夫人寒喧了幾句就告辭而去。
眼見太夫人回了壽安居,宋氏這才在蘇玉妍床沿坐了下來,心疼地撫摸著她的被汗水浸透的鬂邊,落下淚來,“……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就遇上了這樣的不幸……”
蘇玉妍眉峰一皺,低聲說道,“我覺得今天出事,是有人想要致我于死地?!?p> 宋氏一驚,旋即問道,“我們并不曾與人結怨,你又何出此言?”
蘇玉妍想了想,便把經(jīng)過詳細跟宋氏說了一遍。
從定遠侯府回來的路上,在某一拐角處,突然斜刺里沖出一個精壯漢子讓馬受了驚,車夫當場被掀下馬車,馬車失控往前沖去,恰遇前面一眾官差氣勢洶洶迎面而來,馬匹驚嚇更甚,越發(fā)橫沖直撞起來,在從一眾官差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其中一個舉刀直刺馬腹,馬匹就陷入了瘋狂狀態(tài)。此時蘇玉妍已覺出不妥,可這些都只是發(fā)生在一瞬間的事,容不得她多想,馬車就已沖上大街,好在此時已值黃昏,街上行人稀疏,馬車向前狂奔,如入無人之境,偶有行人看見如離弦之箭奔馳而來的馬車早已遠遠避開。馬車內(nèi),蘇玉妍腦中一片空白,只能一手緊緊抓住車內(nèi)扶桿,一手緊緊與蘇玉修相挽,被顛得七暈八素。也不知過了多久,蘇玉妍忽瞟到馬車后緊緊跟著幾匹雪白的駿馬,馬上坐著的都是內(nèi)侍裝束的精壯漢子,就在她遲疑不定之時,其中一匹馬已從側面追上馬車,蘇玉妍在車內(nèi)看不到外頭的情形,就聽后面的漢子大聲吼著坐穩(wěn)了,她下意識地把扶桿抓得更緊,接著又聽見馬兒長嘶一聲,馬車的速度就緩了下來,她正欣喜間,車廂陡然傾倒,她與蘇玉修就隨著車廂轟然倒地,她只覺胳膊一痛,便失去了意識。
宋氏只聽得驚心動魄,恨不能以身相替,待她說完,便皺眉道,“身穿內(nèi)侍衣服皇長子趙宥的人,趙宥既出手救你,想來不至于要害你……那些身穿公服的差人,卻又是什么人?還有那先前沖撞馬匹的漢子,又是什么人?”
蘇玉妍搖了搖頭,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上次沈珂竊走白玉并蒂蓮,并沒有弄出什么風波,不過是讓她虛驚了一場而已,可看今天那架勢,分明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她蘇玉妍什么時候跟人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那人還非得要致她于死地!這樣一忖,她便低聲說道,“今天的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娘,我想去報官!”
“等你外祖父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再說吧!”宋氏眉心一跳,遂將手中的帕子捏了捏,低聲說道,“你先好好歇著,別胡思亂想,我過去看看修兒。”女兒就這么一個兄弟,雖是庶出的,卻素來跟女兒親厚,將來若有出息,總還是女兒的依靠,斷不能讓他就那么毀了。
蘇玉妍遂點了點頭,目送宋氏出去,伸手撫著右腿的疼處,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此時,趙宥已經(jīng)快馬加鞭進了定遠侯府,把蘇玉妍姐弟倆人受傷的消息告訴了沈珂。
沈珂吃了一驚,沉默了好半晌,才轉過頭來,向趙宥淡淡一笑,“宥兒,你是特意來跟我說這事的?”
趙宥黝黑的眸子遂出一道異彩,定定盯著沈珂,“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著急?”沈珂是他親舅父,雖是長輩,年紀卻相差不多,小時候兩人還是玩伴,兩人之間不僅沒有隔閡,反而比尋常兄弟多出幾分隨意,加上趙宥身份尊貴,故此對沈珂只有兄長之誼,并無對長輩的尊重與敬畏。
“那蘇小姐雖是武賢伯府的外孫女,論起來是表親,卻與我半點關系也沒有,我又有什么好著急的?”沈珂避開趙宥犀利的眸光,若無其事地說。
“上回你不是進宮跟我娘說了要娶蘇小姐為妻的事么?”趙宥曬笑一聲,“怎么,如今看到蘇小姐有麻煩了,就改了主意?”
“宥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沈珂心里一動,“蘇小姐有什么麻煩?”
“她上回不是拒了左家的親事么?”趙宥冷冷一笑,“之后又傳出你與她情投意合的消息——若是別家也就罷了,偏生是定遠侯府,左昱又豈能容得下她?”
沈珂只覺眼皮一跳,“此話怎講?”
趙宥撩起錦袍,在太師椅上坐下,這才徐徐說道,“我已差人截下出事前那幾個公差,他們說,先前讓宋府馬車受驚的人是個逃犯,如今已經(jīng)將他拘捕歸案,他們還說,當時他們并不知道是哪家的馬車,只是在看到馬車如脫的野馬一樣狂奔而來,緊急情況之下不及思索,便有人拿刀砍殺那瘋馬,想要將馬一刀斃命,卻只讓馬受了重傷,結果自然適得其反……”
“這話你也信?”沈珂似笑非笑地望著趙宥。
“你信不信?”趙宥不答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