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宮局分設(shè)司言、司簿、司正、司闈四個部門,其中司正掌管格式推罰,宮女犯錯便歸司正懲處。
現(xiàn)今尚宮局司正姓阮,是個剛直不阿的人,既然奉皇命調(diào)查這件事,自然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對付。
阮司正先聽了常樂的陳情,然后又向點朱問話。
其實案情已經(jīng)很明顯,點朱言辭閃爍,必然是有問題的,只是嘴硬不肯招認(rèn),皇帝趙晟若正兒八經(jīng)地審問一個宮女,未免太失身份,但阮司正就不同了,審問宮女原本就是她的職責(zé),面對點朱的狡辯,她也不惱,只是冷笑不止。
“人都是賤皮賤肉,不打怎么會招。進(jìn)了我司正房,不吐出點實話來,就別想囫圇著出去?!?p> 阮司正抬手一揮,便有人將點朱拉到隔壁屋子里。
不多久便聽到隔壁傳來點朱凄厲的慘叫,常樂聽得背后直冒涼氣。
阮司正卻早習(xí)以為常,面不改色地問常樂道:“常樂姑娘伺候太后多久啦?”
“啊,哦奴婢新進(jìn)宮不久,伺候太后的時間還不長?!背坊剡^神來,敬畏地回答。
“哦……”阮司正眼神微微一閃,“這么說來,姑娘倒是好運氣,這宮里頭有些人進(jìn)來三四年了,也未必能見得著皇上一面?!闭f著便呵呵笑起來。
常樂只得陪著笑,臉上僵硬得很。
這時,隔壁的聲音停了,點朱像個死狗一樣被拖出來扔在地上。
常樂側(cè)眼看去,見她神色萎靡,滿臉冷汗,委頓在地上,渾身像沒了骨頭似的,但是從外面看卻一絲兒血跡傷痕都沒有,不由愈發(fā)駭然。
聽說宮里頭的刑罰都是極有技巧的,可以讓你外面慘烈里面卻絲毫不傷,也可以外面看著完好里面卻已經(jīng)骨斷筋爛。
阮司正冷冷地道:“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施刑的人答道:“這人怕疼得很,幾下子就熬不住,說要招了。”
“哼!”阮司正臉色一板道,“這里還容不得她說了算,拖出去弄完了再來?!?p> 一個“弄”字,讓常樂心頭猛跳。
“別……”點朱撐起上半身,哀求道,“我都招,我都招了……”
阮司正瞇起眼睛道:“你招什么?”
點朱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我招,是我推她落水的,是我要謀害她……”
阮司正露出一個冷笑,對常樂道:“瞧,我好好問的時候不肯說,只當(dāng)是個烈女呢,這會兒才弄了幾下就招了,你說賤不賤?”
常樂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說!你為什么要謀害顧常樂!”阮司正大喝一聲。
點朱萎靡道:“我……我嫉妒她……”
“說仔細(xì)了!”
點朱撐著身子,道:“我們做宮女的,哪個不是托了大關(guān)系費了大工夫才能進(jìn)宮。她算什么東西,不過走個狗屎運就被太后帶進(jìn)來了,還一來就做了三等宮女,不必從雜役做起。司正不妨問問,這宮里頭嫉妒她的人還少嗎?”
阮司正呸了一聲道:“少廢話,說你的?!?p> 點朱道:“是,她運氣好原不關(guān)我的事,但是今兒早上,她碰到了皇上,與皇上眉來眼去,一副狐媚子模樣。我進(jìn)宮這么久了,也常常見到皇上,可皇上卻從未這樣和顏悅色地跟我說過話,我怎能不妒?”
阮司正冷笑道:“就為這個,你就要害死她?”
“是!我就是見不過她這樣好運氣,憑什么什么東西到她手里都是輕而易舉,我們卻要拼死拼活地爭??!”
點朱一面說,一面恨恨地瞪著常樂。
常樂皺著眉頭,點朱說的話聽著好像是有幾分可信,但是仔細(xì)一想未免也不符合人之常情。職場之中的空降兵的確是常遭人妒忌的,但是點朱跟她又不屬于一個部門,級別也比她高,又有什么妒忌的理由呢。就算如她所說,是因為皇帝的青睞讓她覺得不平衡,那也不至于生死相向吧?
果然阮司正也覺得這理由荒唐,臉色一板大喝道:“點朱!你以為這種鬼話能騙過我嗎!”
點朱道:“我就是這幾句話,阮司正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您只管去問,我跟這個顧常樂從來不曾接觸過,無冤無仇,若不是因為這個,我何必要害她?”
阮司正冷冷道:“我自然會問,你的話連三歲小孩都不信,怎么能騙得過我!”
她一擺手道:“先拖下去看押起來!”
“是?!庇钟腥藢Ⅻc朱拖下去。
阮司正對常樂道:“常樂姑娘,你跟那點朱當(dāng)真無冤無仇?”
常樂道:“奴婢確實從未見過點朱,今天早上也是偶然碰見,連話也沒說過幾句,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冤仇?!?p> 阮司正點點頭道:“看來這賤人輕易是不肯招的,待我使些手段,看她能經(jīng)受住多少?!?p> 常樂感覺到她話中的冷意,心下又是一凜,下意識便覺得這個司正房陰森起來,不愿多待,便問道:“阮司正,奴婢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是不是可以先告退了?”
阮司正道:“嗯,這案情簡單得很,點朱已經(jīng)招認(rèn),如今只不過差一個動機(jī)而已。你先走吧,案情有了結(jié)論,我自然是派人告知?!?p> “多謝司正。”常樂感激地沖她行了個禮,便匆匆地離開了。
阮司正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旁邊有宮女便湊上來道:“司正,今日這案子雖說涉及謀殺,但在宮里頭,也不過尋常事一件。怎么你這次卻這樣大動干戈?”
阮司正瞥她一眼道:“你懂什么?這兩個人是皇上派人送來的,皇上吩咐了要聽結(jié)論,我怎敢不用心!”
這宮女哦哦應(yīng)了聲是,又道:“那顧常樂不過是小小的三等宮女,司正對她倒也和藹?!?p> 阮司正笑了一聲:“三等宮女我自然不放在眼里,不過正如那點朱所說,這顧常樂運氣的確是迥異常人,一個民間孤女,誤打誤撞碰見太后,就能被帶進(jìn)宮來,跳過雜役直接成為入流的宮女;進(jìn)宮沒幾天就認(rèn)識了皇上,今日皇上還肯為她做主,親自過問這案子。你說她是不是運氣太好了點?”
這宮女道:“您的意思是?”
阮司正瞇起眼睛道:“我在宮里十幾年,看過的人無數(shù),宮里頭可沒有光靠運氣的,依我看,這顧常樂只怕前途不小?!?p> “她不過是運氣稍微好點罷了,能有什么前途?”
“你看著吧,運氣好,有時候也是一種本事?!?p> 那宮女猶自不明白,阮司正卻已經(jīng)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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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尚宮局,外面仍舊細(xì)雨綿綿,常樂打著傘,默默地走在返回長壽宮的路上,心情便像這天氣一般陰霾。
她進(jìn)宮才這么幾天,卻已經(jīng)先后遭到兩次陷害,或者真如點朱所說,因為她是空降入宮的,所以特別讓人眼紅嗎?
不對不對,就算眼紅,也不至于要她死吧?
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心里想著事情,她便沒有注意到路,竟沒看見前面有人走了過來,猶自低頭自顧自地走著,一直到撞上對方。
“呀!”
手里的傘被撞掉了,常樂這才驚叫一聲,抬頭見前面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紫衣的貴公子,還有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替他打著傘。
這貴公子面如冠玉,挺俊如竹,生就一雙桃花眼,此時看著常樂,眼里似乎別有深意。他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常樂趕忙蹲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她不知對方身份,一時不知道該稱呼什么。
就聽那貴公子緩緩開口道:“怎么,你不認(rèn)得我?”
常樂道:“奴婢是新進(jìn)宮的,不曾認(rèn)識貴人?!?p> “抬起頭來?!?p> 常樂慢慢地抬頭,那貴公子正看著她的雙眼,似乎在探究,似乎在審視。
“仔細(xì)看看,你真不認(rèn)得我?”
貴公子的聲音仿佛有蠱惑的力量,常樂不由自主便按著他說的去做。
這張臉的確是俊逸無儔,足以令天下男子嫉妒,令閨閣少女懷春,但是常樂仔細(xì)地端詳完畢,仍是全無印象。
“請恕奴婢眼拙?!?p> 那貴公子輕笑起來,常樂愈發(fā)不知所措,深怕得罪了對方。
“很好,你果真不認(rèn)得我,說明你沒有撒謊。我喜歡誠實的人?!?p> 貴公子沒來由的一句話,讓常樂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為貴公子打傘的那個侍衛(wèi)突然開口道:“這是恪郡王?!?p> “啊?啊!”常樂先是一愕接著一驚,趕忙又蹲身行禮道,“奴婢見過恪郡王?!?p> 她在尚宮局學(xué)習(xí)的時候,除了學(xué)習(xí)禮儀規(guī)矩,對宮里和皇室的人物關(guān)系也是要學(xué)習(xí)的,這位恪郡王,是當(dāng)今皇帝的侄子,名叫趙容止。當(dāng)今皇帝趙晟本身雖然子嗣不豐,但皇室之中卻子侄頗多,然而能夠賜封到郡王身份的,卻只有限的幾人,這位恪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因為恪郡王的母親跟宮里的丁貴妃是十分親近的堂姐妹,所以恪郡王也經(jīng)常入宮來給丁貴妃請安,出入宮廷還是很尋常的。
“起來吧。”
面對常樂的大禮,趙容止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常樂便站起身來。
趙容止仍舊是注視著她,眼神里似乎有探究也似乎有審問,總之讓常樂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沒穿衣服一樣都被看透了。
她也不知道這位郡王脾氣如何,惴惴不安地站著,任由雨絲打在身上。
趙容止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她,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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