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
顧常樂的眼淚來得莫名,天不怕地不怕的趙容毅,在這史上第一厲害的武器面前,也手足無措了。
常樂抬起淚痕斑駁的臉,控訴道:“你們這些男人,就知道欺負女人!”
趙容毅莫名其妙:“誰欺負女人了?”
“我不是女人??!”常樂哭得委屈。
“一個你,一個他,干什么都欺負我,我就那么好欺負嗎?”她又是生氣又是難過,“我告訴你們,我顧常樂雖然沒心機,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別逼我到那一天!”
你現(xiàn)在就像個要咬人的兔子!
趙容毅聽出她話里還帶了另外一個人。
“你說誰呢?誰欺負你了?”
“還不就是……”差點說出羅子驍?shù)拿郑穮s又猛然停住了,掛著淚水就白了他一眼,“你管得著嘛!”
趙容毅自認是最有皇家風范的宗室子弟,卻也忍不住朝天翻起了白眼。
其實常樂之所以哭,多半還是因為羅子驍,每次想起被他灌藥弄暈,丟了傳家玉佩不說,還被他賣給人販子,就這樣還不夠,重逢之后,羅子驍?shù)谝粫r間并不是對她愧疚,而是又想著利用她。
這樣的男人,遭到什么樣的報復都不為過。
常樂也不想做圣母,只想著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可是,她想報個仇,怎么就這么難呢?為什么她明明想讓他出丑的,卻反而弄巧成拙,倒成了他露臉的機會。
她是又恨又惱。
惱自己的沒用,惱自己的笨拙。
趙容毅其實并沒怎么欺負她,但是他故意為難她的行為,卻成了導火索,引發(fā)了常樂心里這些本來就夠五味雜陳的情緒,這才哭了出來。
“行了行了,把臉擦擦吧,丑死了?!?p> 趙容毅看她沒再哭了,心里也就定了一些,女人的眼淚可真是要不得,他這么大的個頭,這么大個漢子,被這小女人哭天抹淚地一瞪,一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常樂站起來,拿袖子擦著臉上的淚痕。
趙容毅就背著手,一副嫌棄的表情。
大約是每次見面,情況都很異常,常樂對于趙容毅,已經完全沒有陌生人那種疏淡的禮貌了,反正最丑陋最難堪的一面都已經被對方看見過了,破罐子破摔,沒什么形象好顧忌了。
從這方面說,顧常樂到底還是穿越人士,若是這時代土生土長的人,作為一個奴婢,面對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怎么說也總有點敬畏之心,哪會像她這樣百無禁忌。
擦完了眼淚,她也不說話,也沒動作,就直直地盯著趙容毅的臉看。
一直看到趙容毅心里發(fā)毛,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花兒?”他問。
常樂搖搖頭:“王爺,我問一件事行嗎?”
趙容毅默了一下:“說吧?!?p> “有一個人,本來是我最親的人,可是他為了自己的前途,背叛了我,出賣了我,還偷走了我最在乎的東西,而且他做了這些壞事以后,對我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反而還想再次利用我。我恨這個人,恨到心里就像被壓了一座山。如果不做點報復的事情,我都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墒钱斘蚁雸髲退臅r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不會,連害人都不會,王爺,你能教教我,怎么報復這個人嗎?”
說這話的時候,常樂是非常認真的,就像是一個好學的學生,在請教先生。
趙容毅默默地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瘋子,又像在看一個傻子。
可是常樂就一直保持著認真的神情,一點兒沒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對。
趙容毅似乎也被她的執(zhí)著給打動了,終于開了口。
“你很恨這個人嗎?”
“是,很恨?!?p> “有多恨?”
“……每次看見他,都恨不得咬他身上一塊肉。”
趙容毅又沉默了一下。
常樂眼巴巴地期待著他的指教。
可是趙容毅卻又問了一個毫不搭界的問題:“這個人最在乎什么?”
“……”常樂愣了愣,想了一會兒才道,“他最在乎的,應該是他自己,是他的前途。他現(xiàn)在找到了一個靠山,想借著這個靠山平步青云,他還想把我也當成青云路上的墊腳石。”
趙容毅點點頭:“你說過,他想利用你?”
“是!”
常樂用力地點頭,這正是羅子驍最讓她痛恨的一點。
“他想利用你,說明你對他有利用價值。這個利用價值,同時也就是你用來報復他的最佳武器?!?p> 常樂眼睛一亮:“怎么說?”
趙容毅輕輕一笑。
他的臉素來是繃著的,除了像個棺材板之外,臉上很少再露出別的情緒,可是這一笑,雖然幅度很小,但是常樂卻能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他笑容背后強大的自信。
“按照你所說,這個人背叛你,對不起你,可是在你面前不僅沒有一絲的愧疚,反而還想再次利用你,這就說明,在他看來,你就像三歲小孩一樣可堪玩弄,你的智慧在他面前不堪一提,說白了,你這個人在他眼里,就是沒有思想沒有智慧沒有主見沒有尊嚴。”
一連串的四個沒有,常樂的臉都黑了。
可是細想一下,羅子驍可不正是這樣看她。
“這個人如此地自高自大,不把你放在眼里??墒撬艘稽c,女人是這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她們可以是最蠢笨的,也可以是世上最狡詐的。而你……”趙容毅微微瞇起了眼睛,灼灼地盯著她。
常樂忍不住低頭看自己身上,有什么是被他看穿的。
“你天生擁有狡詐的潛質。”
“……”常樂不知該為這句評價高興還是生氣,最終她生硬地扯了個笑容,“多謝王爺夸獎了。”
趙容毅點點頭,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道謝。
“再說報復,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搶走或毀掉他最在乎的東西。只有讓他也遭受跟你一樣的痛苦,他才能悔恨自己曾經對你犯下的過錯?!?p> 常樂聽得不斷點頭:“那王爺,我該怎么做呢?”
趙容毅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這就得問你自己了?!?p> “???”
趙容毅攤開雙手:“我只能告訴你道理,可是怎么把道理用到實際中,卻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常樂忙欲張口。
趙容毅卻一抬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可以閉嘴了。我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也沒興趣知道你們之間的具體恩怨?!彼称痣p手,上下看了她一眼,“畢竟我是個堂堂郡王,你一個小宮女的恩怨情仇,好像還沒資格動用本王來管吧?!?p> “……”
這個趙容毅,為什么總要在別人最感激他最依靠他的時候,給潑一盆冷水,打破自己崇高的形象呢。
常樂嘴角抽搐了半天,這才憋出一句話來。
“是,王爺肯指點奴婢,已經是奴婢的福氣了,哪里還敢要求更多?!?p> 常樂沖他行了一禮:“奴婢謝過王爺,他日奴婢復仇成功,再向王爺表達感激之情?!?p> 她站起來,轉過身。
“站住?!?p> 常樂回頭:“王爺還有什么吩咐?”
趙容毅指了指地上:“咱倆的事兒還沒解決呢。”
他指的是扔在地上的,他那件被常樂吐臟了的衣服。
常樂這才想起,自己跟趙容毅之間,還有這點子小糾葛呢。
她趕忙上前,將衣裳卷起來抱在手上:“奴婢會將王爺?shù)囊律严锤蓛?,再送回給王爺?!?p> 趙容毅又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鞋面。
常樂從袖口里掏出自己日常用的一塊手帕,蹲下去,幫他把鞋面上濺著的污穢都擦得干干凈凈。
“王爺,您看……”
趙容毅這才勉強點了點頭:“算了?!?p> 常樂松了口氣,她還真怕趙容毅咬著她不放,追究她什么以下犯上之罪。
“謝王爺寬容,那奴婢這就告辭了?!?p> 她抱著衣服,小心地退出屋子,確定趙容毅沒有再叫住她,這才一溜煙地跑掉了。
趙容毅從屋子里走出來。
“我又不是鬼,跑什么……”
他不屑地扔下一句,也怡怡然地往太極殿的方向走去。
承天門的三次撒金錢活動已然結束,國宴也正進行到氣氛最輕松最融洽的環(huán)節(jié)。趙容毅回到席上的時候,并沒什么人注意到他。
倒是跟他席位相鄰的趙容止,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
“十八弟出去了一趟,怎么衣裳都少了一件?”趙容止端著一個酒杯,笑吟吟地問,語氣聽著像是隨口問起,又像是別有用意。
趙容毅淡然道:“喝多了,出去吐了一回,臟衣裳穿不得,叫奴才拿回去洗了?!彼袂樽匀?,就跟說天氣一樣自然。
“哦,是這樣啊。”趙容止笑道,“怎么也不換件,不怕著涼?!?p> 趙容毅瞥他一眼:“我常年練武,寒暑不侵。只有七哥這般的文弱君子,才會不勝秋風涼意?!?p> “呵……”趙容止見他說話不陰不陽,自覺話不投機,扭過頭去。
趙姓子弟堂兄弟頗多,但趙容毅跟趙容止似乎是天生不和,每次見面都沒什么共鳴,從來說不到一起去。
而他們說完話不久,常樂也終于悄悄地從角門溜進來,站回到皇帝趙晟身后。
她之所以回來得比趙容毅晚,是因為她要把趙容毅的衣服放到妥當?shù)牡胤?,總不能抱著來伺候皇帝?p> 而這會兒站在人堆后面,她卻還有些愣神。
回想起剛才向趙容毅請教的事情,好像做夢一樣。
“我當時,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吧?”
?。ń裉彀滋煊惺拢峦砹?。后面幾天也是有事要忙,更新是每天都會有的,不過時間可能有早有晚,先跟大家說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