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大清早，林玉兒又從噩夢中醒過來。她剛剛起身，管事宮女已經(jīng)上前來伺候。
“主子又出了一身汗了?！辟N身侍女蕊香上前來替她揩掉額間的細(xì)汗。“這樣可不行，已經(jīng)好幾日都是這樣的了，要不奴婢叫個太醫(yī)過來。”
林玉兒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里，但是生怕她一出言阻止，對方就會刨根到底問究竟，蕊香自幼開始在她身邊伺候，兩人雖然是主仆，卻無話不談。如今自己成了宮妃，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好姐妹，等熟悉了宮中環(huán)境，便立即將蕊香從林府調(diào)到跟前。
“也好，你就讓小路子往太醫(yī)院跑一趟吧。也不要驚動人，這兩天太后病著了，太醫(yī)院肯定忙得不可開交，若是大張旗鼓的，讓人聽到了又要說我折騰了?！绷钟駜捍┥陷p便的長衫，身上還是有些不痛快，又回到床上躺著，口中懶懶的說道。
內(nèi)侍小路子果真一溜煙的跑出去，不一會兒，便領(lǐng)著一個挎著藥箱的中年太醫(yī)走了進(jìn)來。
那中年太醫(yī)姓何，濃眉虎眼，臉上沒有文人該有的斯文和囁喏。進(jìn)了屋子，高大的身軀卻是恭敬的彎著，倒是顯得一分可憐相，也不敢抬起眼，眼皮只是看著腳前那片刻著花紋的地板。
聽到旁邊宮人的提醒，他才坐在一片簾幕旁，從里面顫顫伸出一只手。只見這手上有根指甲足有三寸長，染有鮮艷紅亮的胭脂色。一旁宮女連忙用一塊錦布掩住。
何太醫(yī)忙回過神，開始診脈。不過一會兒，便起身到外間，對蕊香說道：“玉嬪主子不過血?dú)庠?，下官開兩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闭f著便隨著小路子出去了。
此時在里間，林玉兒猶自顯得無精打采。等小路子送走太醫(yī)回來，她才說道：“皇上今日會在上林苑看書。只怕那越姬也得了消息。我這幅灰敗的面容只怕會讓皇上掃興。還是避諱不出的好。你待會兒將小廚房里那加了龜苓汁的蜜茶送去吧。也算是我為皇上分憂解愁吧?！?p> 小路子聽了不覺搖頭道：“主子，您就算病著也是個病美人，也會把越姬比下去。奴才就是不明白，為什么您總是避著她？主子...”
蕊香聽了這話立即打斷說道：“好了好了，活都沒有做完，就在這里嘮嗑主子了？廊子上的雀兒喂了？后廚房的水灑了？”
小路子吐吐舌頭，口里還在嘀咕道：“喂鳥和灑水是使粗活的他們做的，又不是我的差事。我只是不明白嘛...”眼見蕊香還在用眼睛瞪他，連忙跑了出去。
“你肯定也想問，為什么我總是避著那個越姬？”林玉兒問道。
蕊香沉默了一瞬，還是忍不住說道：“那越姬已經(jīng)不再年輕，連容貌和才學(xué)也比不上主子，為什么主子對她事事恭謹(jǐn)，凡事都禮讓三分？”
林玉兒笑而不語。
蕊香不禁有些著急，連忙就近問道：“你到底怎么想？和奴婢說說，凡事奴婢也反應(yīng)得過來。關(guān)鍵時候也不會讓主子下不了臺嘛?！?p> 林玉兒將手合到她的手背上，笑道：“我知道你向來對我最好了?！彼f著微微一笑，撫了一下額間的劉海：“據(jù)我所知，這越姬曾經(jīng)救過皇上的命。作為子民，皇上遇難鋌而走險以命換命本所應(yīng)當(dāng)。只是皇上是個重情義之人，當(dāng)初他在民間找到越姬可費(fèi)了不少功夫。”
這樣一說，蕊香想起幾年前聽到的傳聞，不禁恍然大悟道：“難道越姬本名越文城？”
當(dāng)年皇帝還是太子，曾經(jīng)陪先皇微服私訪，經(jīng)過晴川水灣一帶。當(dāng)時水上狂風(fēng)大浪，南七夜不慎從船上掉下去跌入水中。由于所有人都在忙于收帆搶險，也沒有注意。南七夜不諳水性，幾乎不曾溺死。情急之中，一個漁家女冒著水上大浪將他救起來。只是南七夜醒過來，佳人已經(jīng)絕塵而去，只留下一個名字。
“她不僅僅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更是皇上的恩人。就像你說的，她已經(jīng)二十五、六，不年輕了，可是這有什么關(guān)系，皇上敬重她，連兩位夫人也都對她禮讓三分，更何況是我們這種地位低下的妃嬪。即便有一天，皇帝不再喜歡她，她還是皇上的恩人不是嗎？對于皇上來說，救命之恩，可是一生的債??！”林玉兒說道。
蕊香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點(diǎn)頭道：“奴婢明白了?！?p> “宮里女人哪個沒有才學(xué)，我不過是年輕，只是年輕的女人何其之多?；噬现挥浀靡粋€越姬，哪會記得他新封的玉嬪??？”林玉兒感嘆著說道。
蕊香倒是不解，指著桌上皇上今早剛賞賜的一對紅珊瑚鑲珍珠點(diǎn)翠臂釧，一粒拳頭大的南海夜明珠，以及用錦盒裝著的一根千年人參。“皇上對主子真是體貼，主子為什么說那樣的話。”
林玉兒微微嘆氣，若是蕊香也和她一樣從小被親生父親拋棄，就會明白年輕貌美不過是現(xiàn)在式。當(dāng)你受寵的時候什么都好，什么都是對的，等一旦被拋在腦后，就什么都不是的了。
其實，林玉兒有些患得患失。她猶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皇上南七夜是在福壽宮的偏殿當(dāng)中。福壽宮是宮中貴人接待浩命們的地方，茶水床榻一并皆有。剛剛從皇陵出來驚嚇過度的林玉兒被安排在那里再恰當(dāng)不過了。
當(dāng)時是半夜三更，**妃嬪全部都被驚醒過來，并非被事情本身，而是林玉兒代表的身份。宮中太監(jiān)以林小姐作為稱呼，讓她們前段時間稍微安穩(wěn)下來的心頓時提起來。以至于林玉兒剛坐在熱褥子上，消息就傳遍整個**。各宮妃嬪不約而同的趕過來。她們倒是想知道，這林家的小姐到底長成什么模樣。
南七夜是就是從越姬的合歡殿里出來的。
越姬說天色已晚，皇上休息好了，明日再去見那林家小姐也不遲。
這是南七夜納越姬這么多年，第一次沒有聽她的。他驚喜得跳起來，連鞋子都沒有穿就跑了出去。
然而他一臉的驚喜在見到林玉兒的瞬間頓時熄滅了。
南七夜說道：“你是誰？”
林玉兒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但是第一次見到皇帝尊容的她徹底被嚇壞了。她慌忙伏在地上不知所措。旁邊王公公趕急的一邊替皇上穿上鞋子，一邊說道：“這是林家的五小姐?；屎竽锬锍鍪聲r，她和娘娘坐在一個轎子里面。”
“怎么只有你？皇后人呢？”南七夜眉頭一皺，問道。
林玉兒的心情這才平伏起來，那個林若清到底有什么魔咒，竟然能讓皇上也能對她念念不忘。早在林府中就聽說她和顧南枝的恩怨，沒想到，又有一個癡情男子再等她。
“回稟皇上，姐姐，姐姐她...”林玉兒說道此處眼淚已經(jīng)如同泉涌的爆發(fā)出來。這里面已經(jīng)不是對林若清的歉意，而是對一個擁有一切的人的嫉妒和怨恨。
為什么能得到一切的人是她？
這個時候，林玉兒才明白為什么林容賞總是和林若清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