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一聽荀寧所說,臉色立刻緩和了起來。
趙顥是他的弟弟,在變法派的眼里屬于那種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的一類人,而在保守派中的眼里,他屬于皇親,是可以拉攏的對象。但不管兩派如何爭取,趙顥始終是趙顥,那個只知道讀書寫字的文人雅士。
這樣的人,對趙頊來說,用起來更符合實際情況。
“如此一來,就委屈孫永了?!壁w頊的意思很明顯,他這是聽從了荀寧的建議,“不過,朕還有一事要問問你?!?p> 趙頊的難處不止一個,他今天算是將荀寧當(dāng)做知心人了。
“皇兄請講,但凡我知道的,必定會知無不言?!?p> “朕打算派種詁駐防雁門關(guān),伺機(jī)進(jìn)攻遼國,收復(fù)一些州府?!?p> 對于出兵攻遼這件事,趙頊其實想了很久。既然遼國敢派人刺殺自己,那就說明大宋和遼國算是徹底撕破了臉,每年進(jìn)貢的歲幣也就沒有必要了。
“朕想停了歲幣之貢,你久在邊關(guān),對此事如何看?”
趙頊這些天考慮的最多的就是攻遼問題,這個問題很復(fù)雜,但不管如何復(fù)雜,趙頊?zhǔn)紫纫鉀Q的就是要不要攻遼這個核心問題。
“皇上,你想打嗎?”
荀寧沒有給趙頊提供意見,而是反問了起來,這回他改了口。他心里明白,趙頊?zhǔn)窍虢柚@次刺殺事件,來向遼國發(fā)動一次進(jìn)攻,從而改變眼下大宋的境況。
戰(zhàn)爭的本質(zhì)是政治的延續(xù)。
雖說遼軍殺手的真正目的不是趙頊,但不管怎么說,它讓趙頊抓到了把柄。趙頊除了有富國強(qiáng)兵的抱負(fù)以外,更有一雪前恥的愿望。
“遙想當(dāng)年,太宗皇帝雍熙北伐,想要收復(fù)燕云十六州,可惜大敗而歸;再往后,真宗皇帝澶淵之盟,年貢遼國歲幣十萬,絹二十萬;時至今年歲初,遼國使臣來朝,要求勘定疆界,請增歲貢,并有污言穢語相向。朕,不甘心這一輩子都要被遼人如此拿捏!”
趙頊越說越激動,以至于說到最后,竟然是不由自主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很顯然,大宋歷代先皇的恥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對于趙頊的說法,荀寧已然有所了解。趙頊想打,目的是為了一雪前恥,但是心中又有所擔(dān)心。
這種心理現(xiàn)象很正常,荀寧自然理解,他道:“那么,皇上如果想打的話,能有幾成勝算?”
這回,趙頊沒有回答荀寧的問話,很顯然,對于勝算這回事,趙頊心里也沒有底。因為從雍熙北伐失敗以后,大宋在面對遼國的時候,雖然沒有什么大的戰(zhàn)事,但是局部沖突中就從來沒有占過便宜。
更何況,現(xiàn)在大宋還在跟黨項人的夏國持續(xù)對立著,萬一他們在背后捅刀子,那大宋還有勝算可言嗎?
“唉!”
一想到這些,趙頊就忍不住嘆氣。昔日的恥辱,就仿佛是昨日剛剛發(fā)生過的一樣,怎么都揮之不去。再加上這次的遇刺事件,實在是讓他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dāng)?shù)酶C囊。
“皇上,臣有六字要說?!?p> “說吧?!?p> “攘外必先自強(qiáng)!”
“你這句話該如何理解?”
荀寧說得攘外必先自強(qiáng)來自于攘外必先安內(nèi),他這是要告訴趙頊,要堅持變法圖強(qiáng),等到大宋國庫充實,武備完善以后,再去考慮
“外患頻繁,內(nèi)憂亦是如此?;噬蠎?yīng)當(dāng)堅持變法,待取得大規(guī)模成效的時候,再去考慮北伐西征?!?p> 對于打不打遼國的這個問題上,荀寧現(xiàn)在的看法,那就是能不打,就不打。原因無他,現(xiàn)在的大宋經(jīng)不起折騰?;蛘哒f,國庫沒有足夠的錢,讓趙頊去發(fā)動這一場戰(zhàn)爭。
“太后也曾說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看來,是朕有點(diǎn)兒急躁了。你說的不錯,只有自身強(qiáng)大了,才能夠去對抗外敵?!?p> 大宋的家底怎么樣,趙頊?zhǔn)鞘智宄摹R坏﹥蓢_戰(zhàn),那錢花出去就跟流水一樣的,深不見底。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陪朕在這御花園中走走吧。”
“是!”
趙頊有心事,荀寧陪著他在御花園中轉(zhuǎn)了兩三圈,又是聊了很多,不論是眼下的變法狀況,還是其他的一些形勢,荀寧都給出了自己獨(dú)到的見解。
審刑院的天牢里,如果沒有燈火的話,可以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其中的環(huán)境。
濕漉漉的地面,是地下滲水所導(dǎo)致的,發(fā)霉飯菜的味道,哀嚎的哭冤的聲音,讓住在這里每個犯人都備受煎熬。
一個牢房一個犯人,這是天牢里的規(guī)矩。
所有的牢房中,有一間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間牢房中,擺上了一臺書架,一盞油燈,一床上好的棉被以及一張比其他牢房好上許多的木床。
關(guān)押在牢房里的人,也不像其他犯人一樣身上穿著囚服,與之相反的是,那人身穿官服,頭戴官帽,和正常人沒什么兩樣。
這哪里像是在坐牢???體驗生活還差不多!
“孫永,孫相公,別來無恙??!”
荀寧在御花園陪完趙頊后,就來到了審刑院的天牢里看望孫永了。
“荀公子,幸會幸會!”
孫永放下手中的書卷,對荀寧拱手施禮。這些日子,他被囚禁于此,很少有人來看望他,今日荀寧來了,這讓他頗感欣喜。當(dāng)然,孫永更多的是感到意外。
說實在的,孫永對荀寧沒有什么印象,即便是孫永在紫宸殿中見證了荀寧七步成詞的事情,那也只能說兩人算是一面之緣。
說得難聽一點(diǎn),荀寧和孫永之間,沒有什么瓜葛。
“多謝孫相公幫我處理了童家的那件事?!?p> 看到孫永對自己感到陌生,荀寧提醒著孫永。如果不是當(dāng)初孫永因為種家之事幫助自己判決童貫被揍的狀紙,恐怕荀寧還真應(yīng)付不了潘家。
其實,荀寧向趙頊建議趙顥的時候,他就考慮到了孫永該如何安排,一來他要報答孫永的暗中相助之恩,二來也是送孫永一個人情。
這個人情,正是今日荀寧來找孫永的目的。
“哦?荀公子客氣了,那件事是在下應(yīng)該做的。我現(xiàn)在是戴罪之身,不知荀公子來尋我有何事要說?”
“這事兒,恐怕得委屈您了?!?p> “唉,皇上遇刺,是我失職,按照道理說,斬我頭顱,抄沒九族,那都是再正常不過了的??涩F(xiàn)在,皇上不殺我,還優(yōu)待于我,我都快被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