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賣成死契身
見老太太問她,陸楠心思飛轉(zhuǎn),如果說實話,惹得老太太傷心,還得罪了大柱二柱,留在這里日子也不會好過;如果不說實話,也就是默許他們把自己賣了。不過,能買起丫頭的人家,怎么也比這個家過得好吧?大柱他們還可以得到點銀子,也算兩全其美,便點了點頭。
老太太又問:“你親戚家住城的哪邊???城東?城西?”見老太太打算刨根問底,大柱順口說道:“城南陸家,她親戚在陸府管點事兒,這孩子路上給我們看了她帶來的信。都是二弟順嘴胡說,惹娘擔(dān)心了?!?p> 老太太問:“他說的對嗎?對你就點頭,不對你就搖頭。別看老太太我眼睛瞎了,心可不瞎,他要是敢起壞心,我饒不了他?!?p> 聽大柱說到陸家,瞬間想起路上遇見的小帥哥,都姓陸,緣分啊!就痛快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這才放心,把手從陸楠頭上拿下來,拍拍她的小手說:“陸家是康城的大戶人家,你親戚在那里管事,也算得上是有體面的人。在大戶人家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多看多聽少說話?!?p> 陸楠笑了,心想:“我倒是想說話,可是我說不出來啊?!?p> 大柱說:“我先去整點吃的,咱吃過飯,就把小丫頭送過去?!?p> 老太太說:“是個丫頭?長得俊不?”
二柱接口道:“娘,她長得可丑了。我知道您擔(dān)心什么,她不嚇到別人就不錯了,不會有誰看上她的。”
老太太點頭,輕嘆一聲:“紅顏禍水呀!長得俊不是什么好事,丑點好,丑妻近地家中寶?!?p> 細(xì)看這老太太,雖然滿頭白發(fā),但是皺紋并不深,皮膚也不粗糙,還挺白凈的。歲月的痕跡掩藏不住她端正的五官,看樣子,年輕時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那雙瞎掉的眼睛,依然是黑黑的眸子,深邃無底。
吃過飯,大柱帶著陸楠出去了,不是送她走親戚,而是找專給陸府招奴仆的人伢子談價錢。
陸家的當(dāng)家人名叫陸謙,周國的大將軍,掌管十萬軍馬大權(quán)。他的嫡親胞妹是當(dāng)今皇上的西宮娘娘。他的親姑姑,是先皇后。兩重皇親,陸家的富裕程度和社會地位可見一斑。
作為康城的老大,陸家簡直就是土皇帝,上上下下、旁枝末節(jié)加起來有近千人。
由于陸府買奴仆給的身價銀子多,進(jìn)府做工的人得的工錢也高,還鮮有虐待奴仆的事情傳出,偶爾有了功勞的,還會賞了賣身契,所以很多賣兒鬻女的人家都會首先選擇陸家。
水漲船高,負(fù)責(zé)給陸府買人的人伢子也很受窮苦百姓的待見,巴不得他們多給說幾句好話,讓自己的兒女進(jìn)陸府當(dāng)差。如果兒女長臉,熬上個管事的,家里也能跟著沾光。
城南李家是專門幫陸家買賣奴仆的,與陸家的錢管家關(guān)系深厚,李氏夫婦又會做人,沒少了錢管家的好處,這些年,賺了不少銀子。李家在圍著陸府轉(zhuǎn)的人伢子當(dāng)中,做得是最大的,給的價錢也偏高,大柱便帶著陸楠找到李家的后門房,后門這邊專門買女孩子。大柱帶著陸楠進(jìn)來時,發(fā)現(xiàn)還有好幾個人在等著,都帶著幾個六七歲的小姑娘來賣。
李家靠買賣人口起家,這幾年越做越大,自己家里也有百十來個下人伺候著。往陸家送人時,都是李氏夫婦親自去,買孩子這種事,都由下人代勞了。
大柱他們等了約有半個時辰,負(fù)責(zé)買丫頭的管事婆子方才扭著水桶腰走進(jìn)了門房,也不理會眾人的點頭哈腰,只挨個扳起待售女孩兒的臉來仔細(xì)瞧了瞧。好巧不巧的那只肥手的手指按住了陸楠臉上的胎記,竟然沒看見!
都瞧完了,往凳子上一坐,頭不抬眼不睜地直接宣布:“死契二十兩,活契十兩。賣的留下,不賣的走人。”
有兩個邋遢男人私下嘀咕:“以前賣死契才十五兩,啥時候漲價了?早知道,我那三丫頭晚倆月再賣好了?!?p> 管事婆子橫了一眼說話的男人,嚇得他趕緊閉嘴。
銀子的誘惑力是很大的,很快,來賣孩子的人,各自揣著二十兩銀子或開心或哀嘆地離開了,留下了哭哭啼啼的幾個女孩子,還有一直看熱鬧的陸楠。
跟著管事婆子來到一間跨院,院子里約有十來個六七歲大的小姑娘,見管事婆子進(jìn)來,那些小姑娘都躬身施禮,然后繼續(xù)手中的活計。
將新買來的幾個小丫頭領(lǐng)進(jìn)一間屋子,管事婆子道:“被子在柜子里,針線盒在架子上,盆子皂角在床底下,你們好好收拾一下吧。明天會有人來驗看你們的長處,再安排師傅帶你們學(xué)規(guī)矩。都各自忙去吧,有什么事,去前邊的院子找我?!?p> 見她要走,陸楠學(xué)著剛看到的施禮方式給她行了禮,她嘴角一歪,算是笑了吧,扭著肥臀出去了。
那幾個小丫頭還沒從被賣掉的傷心里走出來,看起來傻愣愣的。陸楠沒功夫欣賞,也沒心情安慰,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也沒撈著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吃飯的地方,趕緊收拾一下,看樣子睡個午覺還來得及。
陸楠來到柜子前,拉開柜門,就看見里邊有幾床被子,比大柱家的那些破被子干凈不了多少,好歹沒露棉花。她挑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干凈的,拉出來抖開,實在不能想象這樣又臟又沉的舊被子蓋在身上會怎樣。
看來午覺是睡不成了,便找來剪刀,把被子的里子和面子都拆下來,又抱著被瓤子笨笨地來到院子里,踩著小板凳把它曬到晾衣架上。這個小身體實在是不太好用,力量不夠,協(xié)調(diào)性也不太好,也許是寄宿時間太短了吧。
陸楠從床下翻出來一個洗衣裳的大盆,洗起了被面和被里子。她從小在家就做家務(wù),自住了寢室,沒有洗衣機(jī),離家還遠(yuǎn),就一直手洗,所以對她來說這些都不算是難事。
也許是她的冷靜感染了那幾個小丫頭,她們也去拆洗被子了。
躲在暗處觀察的管事婆子,嘴角扯起一個笑容,就喜歡這樣能干活的,省心,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