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行?!?p> 姬商院中杏花樹下坐了一個少年,正在讀書,他見了錦行,微微笑道。
錦行一怔:“師傅?”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書:“是我?!?p> 錦行快步上前,靜靜看了他很久:“師傅而今,怎么這般模樣了?”
“那就要問問你的師弟了?!?p> 姬商從廚房里出來,頗有些氣惱:“我發(fā)現(xiàn)你們宗門,大約都喜歡擅闖人家家門。還有你那個師弟,可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竟然做出弒師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幸好他不曉得太歲之事,將你師傅殺了,便離開了,留給我一個爛攤子。”
她說著,遞給少年一碗湯藥,語氣倒軟了幾分:“吶,把這藥喝了?!?p> 少年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將藥飲盡了。
這少年,便是教了錦行數(shù)個年頭,貨真價實的師傅,子桓。
錦行欲言又止,子桓看著她:“這事前因后果我并不清楚,你若想問,就等到夜里,讓縵朱同你說?!?p> 姬商插了一句嘴。
“說起來,蘇錦行,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韓延他走了以后,我藥閣中少了幾味毒和一只蠱。”
“什么蠱?”
“同心蠱?!?p> 度過一個漫長的午后,入夜,子桓睡了過去,錦行守在床頭。
一直等到后半夜,錦行支撐不住打了個盹。
“蘇錦行?!?p> 少年又睜開了眼,從床上跳了起來,戲謔道:“嘖嘖,我自己收的徒弟,竟還是你這丫頭好。輸給子桓了?!?p> 錦行著實是氣笑了:“就有勞師傅同我說說,阿延的事了?!?p> 縵朱輕輕嘆了一聲:“阿延,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阿延了啊。也是我自己養(yǎng)出來的白眼狼?!?p> “去年,接到一個活,要殺了一個富甲。原本,應(yīng)該是阿延去的,他卻生了病,我便去了,沒想到,卻是個鴻門宴。他同那富甲串通好了,將我賣了,他也來了,說要親手殺了我。我倒不知,是有多對不住他了。自然,他沒有成功,我將一屋子人全殺了,他中了我一枚長釘,逃走了?!?p> “我收拾殘局,沒有第一時間追上他。但是我這釘,尖上帶鉤,尋常大夫是取不出來的。我想了想,他大概會來找姬商。姬商換了地方,但是她與你師傅素有書信來往,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果然,與阿延狹路相逢?!?p> “打斗之中,我中了他的暗器。他殺了我,砍下了我的頭,便走了?!?p> 錦行睫毛微微顫了顫,半晌,抬起眼睛:“師傅其實,是故意被他殺了。想救他吧。”
縵朱怔了怔:“丫頭,這我可就聽不懂了。我殺人無數(shù),還怕少個徒弟!”
錦行淡淡一笑:“師傅,從你不遠千里來給我報信說那劉衛(wèi)辰要求娶我的時候,還有你暗地里要我?guī)吞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重情重義之人。阿延的功夫,我一清二楚,他殺不了你,甚至,連你的身子都近不了?!?p> 縵朱喝了盞茶:“丫頭,別怪我沒提醒你,他恨我,也恨你?!?p> 錦行攏了攏落下來的碎發(fā):“我知道,他恨我搶了小八。”
縵朱默默翻了個白眼,輕輕咳了一聲:“他恨你,是因為你不愛他。樂極生悲,愛極成恨。丫頭,你一貫眼明心清,卻不知道,他愛的,想得到的,一直是你嗎?”
“哐當。”
錦行正捧在手中的杯盞摔落在了地上,茶水順著裂開的杯盞緩緩在地上蔓延開來。
小八。
“執(zhí)素,你去備兩匹快馬,即刻啟程,回阿房?!?p> 執(zhí)素就守在門外,聞言,便就去了。
錦行復(fù)又看著縵朱:“不知師傅養(yǎng)好了,會去何處?”
縵朱稍稍一愣:“這自然,還是會回巫覡宗了。子桓愛她,但更放心不下宗門?!?p> 錦行淡淡一笑:“好,往后,大概還會來找?guī)煾??!?p> 十日后,路過南陽郡,錦行同執(zhí)素在茶館稍作歇息。
他們已有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就算他們不歇,馬兒也要歇。
那茶館說書先生正在繪聲繪色地講故事,眼下,錦行卻沒有什么心情聽。
只是她不在意,那語句,倒自己往她耳朵里跑,往她腦子里鉆。
說書先生緩緩道:“大家可知,幾天前,長安城門那一戰(zhàn),前燕大敗……”
“我就說嘛,天王怎會讓一黃口小兒亡國?!?p> “那倒是一雪前恥?!?p> ……
錦行帶著斗笠:“敢問先生,如何個大???”
說書先生撫著胡須:“燕軍首領(lǐng),大司馬慕容沖,驚馬墜崖,他的尸體被秦王尋到,血肉模糊,抽筋剝皮,掛在長安城門口,已經(jīng)兩天兩夜了?!?p> 她手中的杯盞微微顫動了一下:“既是血肉模糊,怎能肯定就是大司馬?”
說書先生拍了拍驚堂木:“身高、年紀都相仿,所穿盔甲、所配面具也皆是司馬的打扮,關(guān)鍵聽說那慕容沖在戰(zhàn)時就受了近前一劍,這才騎馬奔逃,崖下那尸體上,一模一樣的位置,也有一個血窟窿。倒是那秦王好似不太相信,正在奉命追查。”
錦行放下杯盞,起了身:“那剩余燕軍現(xiàn)在如何?”
說書先生一怔:“燕軍退守阿房城,秦王怕有詐,按兵不動?!?p> 錦行忽然丟了一錠銀子給說書先生:“鄙人還有一個問題,近來,長安城內(nèi)可有怪事發(fā)生?”
說書先生收起了銀子,略略思忖了一下:“不曾聽聞,不曾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