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正時代
小刀在老人指尖翻飛游動,木屑飛舞,倏忽間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小木狐貍便雕刻而成。
“來,這個給茂?!崩先宋⑿χ涯镜襁f給身旁的男孩。
“哇??!”茂興奮地接過小狐貍,亮晶晶的大眼睛中雀躍掩飾不住,“謝謝爺爺!”
“不公平,花子也要!”小女孩著急地扯著老人的衣袖,“要比茂還要大,還要可愛的!”
“才沒有這樣的呢,我的小狐貍是最可愛的!”
老人露出思索的神情,“讓我想想,給花子雕個什么呢……百靈鳥怎么樣?所謂‘百靈隨意展歌喉,三清山下流水酬?!f的就是這種鳥兒啊?!?p> “爺爺最好了!”
窗外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小木屋里爐火噼里啪啦地燃燒著,驅(qū)散冬日的寒意。居住于此的是以燒柴賣炭為生的灶門家族,大家長灶門炭十郎在不久前因病去世,遺孀與他的六個孩子相互扶持,延續(xù)著生活。
木門被推開,灶門家的長男,灶門炭治郎背著柴筐出現(xiàn)在門口。
“你們不能給昂熱先生添麻煩哦!他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
炭治郎揉了揉撲進他懷里的弟弟妹妹們的腦袋,輕聲說道。
“不礙事,我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崩先伺呐拇笸龋鹕硇Φ?,“這段時間多謝了茂和花子的照顧,聊表謝意也是應有之義。”
難得被當成大人對待,茂和花子的小臉都快樂得紅撲撲的。
“話雖這么說……”
炭治郎有些遲疑。
“放心吧,炭治郎?!卑簾崃闷鹨滦洌冻黾∪夥置鞯男”?。“別看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身子骨說不定比你還要硬朗呢?!?p> 炭治郎回想起了初見這位老人時的場景。
深夜,暴風雪襲擊整片山區(qū),砍柴而歸的他艱難行進在齊膝深的積雪中。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凄厲肆虐的風聲吞沒了一切。
身處嚴寒中,對于時間的感知漸漸變得模糊。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意識都有些恍惚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砰砰的響聲。越往前走,那聲音就愈發(fā)洪亮,戰(zhàn)鼓轟鳴般威嚴激亢,甚至壓過了風雪的尖嘯。
一團漆黑的陰影在他的視線內(nèi)緩緩浮現(xiàn),砰砰聲正是從其中傳來。
他停下腳步,身體緊繃,危險的訊號劃過他的神經(jīng)。
炭治郎天生具備遠超常人的感知能力,自幼年起便跟隨父親在森林里砍柴打獵,也曾遭遇過諸如狼、野豬之類的野獸,甚至還曾遠遠目睹過一只剛從冬眠中蘇醒的棕熊,但它們都從未給他帶來過如此驚悚的感覺。
那絕不是任何一種他已知的生物!
獸王,惡鬼,可以輕松把他撕成碎片的妖怪!
逃!逃!逃!
神經(jīng)瘋狂地報警。
但炭治郎抑制住了自己的恐懼,他知道,如此近的距離,加上暴雪,此時轉(zhuǎn)身逃跑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那砰砰聲,黑影一動不動。炭治郎終于下定決心,咬著牙,試探地朝黑影靠近。
走近一看,那黑影分明是一個被積雪覆蓋的人形!
那砰砰聲……
難道是……心跳?!
怎么可能!沉睡在積雪中的人類,怎么可能還能擁有如此雄渾的心跳!
炭治郎掰開凍結(jié)的積雪,積雪后是一位西洋老者的面孔。老者銀發(fā)白胡須,雙目緊閉,臉上的皺紋是他已不再年輕的證明。但即便身處此等境地,封凍在雪中,他身上莫名的優(yōu)雅氣度仍令炭治郎動容。
風雪呼嘯不休。
總之,不能把這位老爺爺丟在這里不管。
炭治郎彎下腰,把老者背在背上,不似普通老人輕飄飄那般,他沉重得像是一座山。
炭治郎步履蹣跚地回到了家。
“哥哥帶了個外國老爺爺回來!”妹妹禰豆子驚呼。
“快,給他敷熱水?!蹦赣H神情嚴峻?!笆氐脑捒删筒坏昧肆耍 ?p> 轟鳴般的心跳,在進入到溫暖的室內(nèi)后便漸漸息止了下來。弟弟們幫忙擦掉了老人身上的積雪,此時炭治郎才注意到,老人竟然赤裸著上身。
“天……天??!你們快看!”小弟弟茂驚駭?shù)氐?,指著老人的脊背喊道?!斑@個老爺爺是黑道!”
在脊背上蔓延的是一副完整的日式極道紋身,刺以靛青染以朱砂,猙獰華美,無數(shù)夜叉與猛虎在火云中廝殺,彼此扼住對方的喉嚨,用利齒撕咬,用帶著雷電的鐵錘敲擊。殺意被描繪得淋漓盡致。
精悍的肌肉蘊含著肉眼可見的爆發(fā)力,表面布滿了新舊不一的粗獷疤痕,撕裂傷、貫穿傷、灼燒傷……
究竟是怎樣的連番惡戰(zhàn),才能在身體上留下這樣的傷疤???
又是怎樣強烈的信念,才能使人在經(jīng)歷了這樣的創(chuàng)痛后,再次奮不顧身地投入戰(zhàn)斗?。?p> 炭治郎難以想象。
“別說了,既然炭治郎已經(jīng)把人救回來了,就不能把他棄之不理?!眿寢屌陌?。
第二天清晨。
老人在正午時分醒來。
“哎呀哎呀,原來是這樣……”
“看樣子多虧了炭治郎小哥啊,要是沒有你的話,我估計會凍死在野外吧?!彼绱苏f道。
不,即便是我沒有把你帶回來,你也絕對不會有事。
炭治郎撓了撓腦袋,毫無根據(jù)地想到。
“哪怕沒有凍死,遇上野狼什么的也就麻煩了?!?p> 麻煩的會是野狼吧……
畢竟,眼前這個淵渟岳峙的老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被嚴寒和野獸征服的樣子。
他睜開眼睛的瞬間,金色的眸子如燃燒的黃金般閃耀,仿佛高居皇庭的帝王,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的王國,又如睥睨塵民的巨龍,從遙遠的天際投下傲慢的一瞥。
老人似乎忘了很多事情,既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雪中,也不記得當今是何年何月。他說的很多話炭治郎都聽不明白。
炭治郎只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
此地是日本北端的偏遠鄉(xiāng)下,每年冬季都會遭遇暴雪,周圍沒有任何大城市,而當今在位的是以仁德開明著稱的大正天皇。
明治維新后,西方的思想和商品在日本廣泛地流通開來,乘商船來到東瀛的西洋人也不知凡幾。但作為一個從沒有離開過家鄉(xiāng)的鄉(xiāng)下小子,老人顯然是炭治郎親眼見過的第一個外國人。
“您是哪里人呢?”
“我是德國人,但從小在英國長大,姑且可以算半個英國人吧。”
英國人會講這么流暢的日語嗎?還有那身堪稱雄偉的日式紋身,雖然不了解黑道,但那怎么也不像是一般人敢紋在身上的規(guī)格。
“至于我的名字……”
“希爾伯特·讓·昂熱?!?p> 老人如是說道。
上上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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