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輝苑里,老太太坐在正房的圈椅上,齊恒恩坐在左邊的第一個位置。
“老大,怎么今天回來得這么早,不用去衙門了?”
齊恒恩看了看站在老太太身后的陶媽媽,“兒子待會兒還得去衙門,這是有事得和母親商量?!?p> 老太太看著齊恒恩,什么事讓他故意跑這一趟。
齊恒恩直接進入主題,“外面關(guān)于咱們府里的傳言,母親有所耳聞吧,”齊恒恩頓了頓,“其實這些傳言,兒子讓人查了查,有些真的是府外的人傳的,有的卻是從咱們府里傳出去的?!?p> “嗯?什么傳言?”老太太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這是要興師問罪,曾經(jīng)為了一個女人不停地忤逆自己,現(xiàn)在為了那個女人的孩子責(zé)問自己,這可真是自己的好兒子。
“母親,傳言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兒子已經(jīng)查清楚,是有些下人在外面亂嚼舌根,咱們府里是該整頓整頓了,希秋性子軟,好說話,母親就幫幫她,把府里都理理,不要再從咱們府里傳出什么來,二丫頭是我齊恒恩的女兒,說她不好的話,就是說我,甚至是齊府,是會影響到我和二弟的仕途?!?p> 這一番話軟硬兼施,齊恒恩知道,母親不喜歡白氏,這些傳言可能會有母親的影子,至于到底是母親,還是曹氏,他不想去深究了,他怕挖出血淋淋的事實。
老太太盯著齊恒恩,“既然是會影響到你和老二,我就幫幫曹氏,把府里整頓一下。”
“那就謝過母親了,兒子還得去跟希秋交代一下,先下去了?!?p> “去吧?!?p> 齊恒恩的腳步聲一消失,老太太就摔了杯子,“老太太,消消氣,大老爺不是沖著你來的。”
“還不是沖著我來的,這都威脅上了,為了一個女人,這,這......"老太太撫著胸口喘著氣。
“老太太,”陶媽媽不知說什么好,幫著老太太輕拍著背,兩母子之間的事她不能摻和,只能讓老太太自己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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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恒恩大步流星地回到榮延院,步入正房。
“老爺,怎么今天回來得這么早,”曹氏端了剛沏好的茶水遞給齊恒恩,齊恒恩接過后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你坐吧,我有話和你說?!?p> 曹氏依言坐在了齊恒恩的對面。
“我剛剛?cè)チ艘惶藟圯x苑,和母親商量了一下,最近府里老是有閑言碎語傳出,我在府外都聽見了,你就好好整頓一下府里,把那些不聽話的下人賣出去,母親也會幫著你的?!?p> “是,”曹氏低眉順目。
“希秋,”齊恒恩叫了曹氏的閨名,曹氏抬起眼,訝異地看了一眼齊恒恩,這白日里是很少叫她閨名的。
齊恒恩頓了頓,希望自己這番婉轉(zhuǎn)的話曹氏能聽進去,“二丫頭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是和齊府一體的,我是她的父親,我不能在她出事后,把她趕盡殺絕,以此來撇清和她的關(guān)系,即使想撇清也沒那么容易,你得記著,她和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老爺,妾身一直都把二姑娘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女兒,老爺,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么?!?p> “我知道你對二丫頭好,這一年多我也看得出來,在二丫頭的事上,我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心太慈,對府里的下人太好,讓他們忘了誰是主子,竟敢在外面隨意編排主子?!?p> 曹氏心里咯噔一下,“老爺,妾身知道了,是妾身沒打理好后院?!?p> “希秋,這些天有些人對我是冷嘲熱諷,目前是沒什么,可保不齊有一天二丫頭的事就會成為打擊我的把柄。”齊恒恩給曹氏分析這件事的嚴(yán)重后果。
“老爺,都是妾身的錯,沒能免了老爺?shù)暮箢欀畱n,。”曹氏抬起頭,誠惶誠恐。
齊恒恩隔桌握住曹氏的手,“我不是怪你,這么多年,你打理著齊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從沒出過錯,辛苦你了,往后這府里還得靠你。”
“老爺,你別這么說,妾身當(dāng)不得這句辛苦?!辈苁线煅实馈?p> “好了,我也該去衙門了,你把府里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好好清理一遍,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就和母親商量著辦,也別累著自己?!?p> “妾身知道了,老爺也是,這個事讓齊心他們跑一趟就行了,您怎么還自己回來一趟,也別累著自己?!?p> “希秋,你一直就是這么體貼懂事,”齊恒恩拍拍曹氏的肩膀,就回衙門去了。
體貼懂事又怎樣,還不是留不住你的心,你還不是為了一個名譽掃地的小賤人親自興師問罪,曹氏自嘲地笑笑,本以為自己一次次地傷心,就會硬著心腸對他,每次想得好好的,可一見他,所有的心理防備就全部倒塌,想著對他好,想著他哪天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這次的事連累老爺她也想到了,可是不是有老爺說得那么嚴(yán)重,曹氏也吃不準(zhǔn),他今天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說明他肯定知道這次流言的傳播有背后推手,既然他已有防備,現(xiàn)在想立即對付白悠悠是不行了。
“太太,老爺找您沒什么事吧?!睆垕寢屵M到屋里。
“讓我整頓一下府里,有些下人的嘴太碎了,傳話都傳到府外面了。”
張媽媽一愣神,隨即問道,“老爺知道這次流言的事是誰傳的。”
“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也不會好好地坐在這兒了?!?p> “這次的事怪老奴做事不仔細(xì),讓人察覺。”
“這沒你的事,你不用自責(zé),老爺應(yīng)該只是猜測,他肯定不會去查的,因為咱們前面還站著一個老太太。”
?。?p> 四皇子府,剛從宮里回來的四皇子肖令澤,換了一身棉質(zhì)的輕便長袍,坐在書桌前閉目眼神,想著父皇對于自己退婚一事倒沒有什么微詞,對于閨譽受損的女子,退婚是父皇樂見其成的,可這門婚事是母妃當(dāng)年一心求來的,雖然當(dāng)年沒有旨意,但在母妃的授意下,父皇的默許下,消息也傳得滿城皆知,如今母妃已經(jīng)過世,父皇礙于母妃的情面,也不好當(dāng)面駁了齊都御使的面子,就由著自己找了宗人令寧親王,到齊府提出退婚。
四皇子肖令澤揉揉自己發(fā)脹的額頭,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暖茶,平日里這些小事,他從不假他人之手,這是從小在宮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
肖令澤端著茶走到窗戶邊看著滿園蕭瑟的秋景微微出神,今天在宮里,淑妃沒有為難自己,還幫著說了好話,不就怕自己娶了御史的女兒,以后言官就站自己這邊了,難為她現(xiàn)在就想得這么長遠(yuǎn),她的小九還小著呢,長不長得大還兩說。
想到齊恒恩,自然就回想起在翠屏山的情景,那天是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按照習(xí)俗,他替去世的母妃登高懷遠(yuǎn),就選了京城西北方向的翠屏山,他不想搞排場,微服出行,僅帶著幾名暗衛(wèi)和一對護衛(wèi),后來上山也只帶了衛(wèi)一,其他人都留在山腳的樹林里,在山頂緬懷完母妃后,他順著山間小路,欣賞著滿山的紅葉,慢慢走到后山一個岔路口,誰知碰上剛擄了兩名女子的山賊,他也不想多管閑事,可對山賊沒有道理可言,不問緣由,直接沖上來,想殺人滅口,雙方纏斗在一起,趁間隙衛(wèi)一發(fā)了個信號彈,有懂行的山賊一看,招呼著同伴,想立即撤走,好巧不巧,其中一名女子蘇醒過來,看見他,叫了他一聲,并掙扎起來,山賊一聽他的名號,嚇得把那名女子一仍,帶著仍舊昏迷的女子向樹林深處逃竄。
他一細(xì)問,才知被救下的是吏部尚書的嫡長女,被擄走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白悠悠,他當(dāng)時就想到了這步好棋。
當(dāng)初他曾派人仔細(xì)調(diào)查過白悠悠的情況,知道她溫柔嫻靜,具有大家閨秀所具有的一切優(yōu)良品質(zhì),可大家閨秀京城一抓一大把,他要的是能配上四皇子妃名頭的人,是除了能打理好后院,還能幫得上自己的女子,所以他不想娶白悠悠這樣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女子,但是在那種情境下,他也不能見死不救,他得即能退婚,還能全身而退。
他帶著朱大小姐下山,碰到聞訊剛來的護衛(wèi)們,讓衛(wèi)三帶了一小分隊去救人,衛(wèi)四則拿著他的令牌去通知五城兵馬司的人帶兵剿匪,這些事前前后后辦完也就不到兩個時辰,其實救下白悠悠也就花了小半個時辰,是衛(wèi)三聽了他的吩咐,等到五城兵馬司的人逮了山賊后,才與兵馬司的人會合,下山后有些話說得模糊些,流言也就滿天飛了,自己不用費什么力,宗室里的人就坐不住了,找宗人令提退親的事也就水到渠成,齊大人雖是官場的老油條子,但畢竟有文人的氣節(jié)在,寧親王找他把事一說,立馬同意,第二天把當(dāng)時雙方的訂婚信物互退回來,事也就算成了。
整件事都按照他的預(yù)期發(fā)展,只是中間出了一些小意外,或許是他低估了京城這些夫人們八卦的能力,竟還傳他看上的是朱家大小姐,哼,想做四皇子妃,那就拿出點本事來,現(xiàn)在想想,朱家大小姐的長相他都有些記不清了,至于那個白悠悠,他從始至終就沒看見她的模樣,他當(dāng)年曾借母妃的名義,告訴父皇,弱冠之后再論親事,現(xiàn)在還有一年多,那就還來得及。
“咚咚,”一陣敲門聲想起。
“進來,”肖令澤就近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
衛(wèi)一進門后,行了個禮,“主子,那件事查清楚了,傳齊家二小姐生無可戀的謠言就是從齊府幾個負(fù)責(zé)采辦的婆子嘴里傳出來的?!?p> “哦,”肖令澤笑了起來,看來白悠悠有一點和他一樣,是一個不受親人歡迎的人。
“以后關(guān)于齊家二小姐的事就不用稟告了?!?p> “是,”
“上次讓你們查的那幾個官員的事,你們跟緊點,盡快給我消息。”
“是,屬下立馬跟進”
“那下去吧。”
肖令澤覺得從此以后齊家二小姐白悠悠與自己不會再有任何關(guān)系,可是,命運的齒輪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有些事終究不會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