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考驗
林夜在內(nèi)心推演了無數(shù)遍。
這種未來是他所不能承受之痛。
家園不再、艦隊毀滅、身旁之人永無再見之日。
這樣的未來，就算是簡單想象一下，都讓他覺得難以呼吸。
“你，真的想好了么？不過我仍然不建議你這么做。麻痹自己遠比承受這一切來的輕松。”
德羅布的表情，不是在開玩笑，他的表情十分嚴(yán)肅，不容許一絲質(zhì)疑。
林夜深吸一口氣，腦中閃過了洛顏、宋明月、音音、金大富、鞏劍等人的容顏……
再次確認(rèn)了他們是無價的。
于是點了點頭，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條道路。
德羅布認(rèn)真道：“即使你進去之后，永遠都再無法出來，你的摯友都將面臨失去你的痛苦，你也要進入考驗么？”
雖然這樣做有點狡猾，但林夜不能承受失去所有人。
他還是點了點頭。
德羅布又道：“即使水晶刺破你的眼珠，碎片割開你的喉嚨，鐵片劃入你的腦海，你也將義無反顧？”
林夜一握拳，手指幾乎掐進肉里……
他最終點了點頭。
德羅布嘆了口氣，沉默了將近五分鐘，才緩緩開口道：
“時間線是你內(nèi)心深度潛意識對于未來的預(yù)測，而考驗則是你的內(nèi)心給出的跨越這道預(yù)測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
“所以，在這項考驗里，你要戰(zhàn)勝的并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人類的內(nèi)心過于強大，同時也過于脆弱……”
“我會引導(dǎo)你進入考驗空間，那里有很多被困住的家伙，記得不要受他們的影響，明白了么？”
林夜慎重地點了點頭。
德羅布猶豫片刻，還是將手指輕輕按在了林夜的額頭上，靈能灌注的一瞬，林夜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
睜開眼。
林夜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廣場中央，無論如何呼叫系統(tǒng)，界面都沒有出現(xiàn)。
環(huán)望四周，與其說這里是一座“廣場”，不如說，這里是由一群各式各樣的人圍成的巨大圓環(huán)。
如果沒有了周圍的人，這僅僅是另一片純白的空間而已。
在這片空間的正中央，有一塊半徑一米的紅色圓墊。
周圍的人三兩成群，全都穿著白色麻布長袍，他們有的圍在一起，似乎是在玩著某種游戲。
而有的人則是獨自坐在一處，他們要么是在修指甲，要么是在扒手指，要么在地上寫寫畫畫……
感覺是在進行某種計數(shù)。
粗略數(shù)來，這片空間大概有一百多人被困在這里。
大家都在無聊和避免無聊之間徘徊著，看上去像是在努力保持清醒。
一個女孩兒首先看到了林夜的身影，她指著林夜對周圍的人大聲道：
“快看！來了一個新囚徒！”
一些人小聲議論起來，而有的人則是反響平平，似乎對林夜的到來并不感興趣。
一個長發(fā)的高瘦男生摟著女孩的肩膀笑道：“親愛的，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女孩兒笑著舉起手來：“我賭這個家伙出不去！”
高瘦男生也跟著舉起手來：“我也賭這個家伙出不去！”
然后兩人自娛自樂地相互擊掌道：“好耶！我們又贏了！”
正當(dāng)男孩兒想要回到人群繼續(xù)游戲，他回過頭來對女孩兒問道：
“這是第幾個進來的倒霉蛋了？”
女孩兒將手指抵在下巴，數(shù)了一會兒說道：
“兩千九百三十年前進來的那個倒霉蛋是第一百零七人，這個是第一百零八個！”
男孩兒大笑：“一百零八可是個好數(shù)字！哦對了，我和小兔子打賭，這次進來的是個男孩兒，她非得說是個女孩兒，她欠我一巴掌！”
說完，男孩兒便大笑著跑到一名馬尾女孩兒的面前，在經(jīng)過一些簡單的交談之后，馬尾女孩兒很開心地將臉伸了出來，挨了響亮的一巴掌。
然后她開心地大叫道：“太好了！我挨了一巴掌！我又活過了一天！今天是個值得簡念的日子！”
另一邊，馬蓋頭的胖男生見狀，也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品味了一會兒，覺得不錯似的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在地上寫寫畫畫。
這是極為荒誕的一幕。
林夜皺眉看著這里的一切。
在他看來，這些人全都瘋了，卻又沒有瘋。
興許是在這里待了太久，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極力避免陷入真正的瘋狂。
他并不打算和他們做太多交流，徑直朝著紅色圓墊走去，一旦踩上便意味著挑戰(zhàn)的開始。
周圍的人注意到林夜的異常之后，目光紛紛匯聚了過來。
馬尾女孩兒小聲激動地自言自語，就像是看到了喜歡的電視節(jié)目：“有人要挑戰(zhàn)了，有人要挑戰(zhàn)了！”
胖男生則是將目光藏在長劉海之下，偷偷看著林夜的身影，他的目光中更多的是驚異與羨慕。
因為這里在座的所有人，已經(jīng)沒有勇氣去再行挑戰(zhàn)了。
能踩上那張紅墊之人，無論新老，都是值得敬畏的。
在這里，勇氣就像是消耗品，更像是奢侈品，既昂貴又有限。
而瘦高男生和他女友的眼中，看向林夜的目光更多的則是嘲弄。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新人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
周圍的少年們小聲討論著，大家都很好奇，這個新人的挑戰(zhàn)究竟是什么樣的。
林夜踏上紅墊的一瞬，一道狹長的樓梯一直延伸到“天空”之中。
估算下來，整個樓梯長近一公里，末端是一道拱形門，應(yīng)該是挑戰(zhàn)的終點。
無數(shù)細碎的晶體漂浮在樓梯之上，偶爾折射出不知從哪射來的光芒。
林夜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左腳，踩在了第一階樓梯上。
一剎那，所有晶體就像是突然有了靈性一樣“注意”到了突然入場的林夜。
無數(shù)晶體朝著林夜極速飛來！
在那一瞬間，林夜的內(nèi)心感受到了一種難以抗拒的恐懼……
僅僅是一個猶豫，細碎的晶體直接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口！
密密麻麻的疼痛迅速襲來。
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長袍，一顆棗核大小的晶體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臟。
林夜甚至連抬手的機會都沒有，睜著眼睛直接倒了下去。
周圍的人見狀，無不是后仰一瞇眼，這種死狀實在是太過慘烈。
馬尾女孩兒抱著雙臂，躲到一邊，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記憶，口中喃喃道：“他的挑戰(zhàn)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胖少年干脆一咽口水，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林夜的挑戰(zhàn)。
那對小情侶則是和其他人一樣，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大家見過各式各樣的挑戰(zhàn)，但唯獨林夜這種，讓人不忍直視。
正當(dāng)大家以為林夜想要放棄時，卻發(fā)現(xiàn)這個漂亮的男孩再次爬了起來。
鮮血緩慢地回流到他的體內(nèi)，衣服也漸漸變得完好如初，這是這片空間的特性，人在這里永遠無法死亡，只能接受最真實的痛苦。
林夜望著那道通天的樓梯，腦海里是洛顏痛苦掙扎的畫面。
他的身體顫抖著，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憤怒……
大家搖了搖頭，正欲離開……
林夜又一次，堅定地踩在了第一級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