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 去處
一揮袖子，揚長而去看起來真是帥氣極了，零云并非對諾德和店主有什么意見，對成為盧秀的老鼠也自無不可，他只是覺得一摔桌子，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很有意思。
他走出店鋪，全然不知所處，身上一分錢沒有，不知道該怎么回到賓館。他還穿著監(jiān)獄里的衣服，當然不是一開始換上的病號服，也不是囚服。在他離開監(jiān)獄的時候，好心的獄卒給了他一套衣服。
考慮到盧秀的天氣情況，這套衣服理所應(yīng)當?shù)念H為厚重，所以那條孤零零懸掛在身側(cè)的空蕩蕩的右手的袖子才如此顯眼。早上吃的飽腹感極強的黑面包經(jīng)過了一上午的消耗后，胃里重新傳來的強烈的饑餓感。前一天完全沒吃的饑餓報復(fù)性的洶涌而來，一瞬間讓胃產(chǎn)生不知道是疼痛還是饑餓所致的痙攣。
人的感覺在很多時候都并不怎么可靠，至少在這個時候，零云并不能分辨出餓肚子和疼痛的區(qū)別。他悲催的想到，就算這個城市不會嚴明的排查身份，也不會將異鄉(xiāng)人直接當作奴隸對待，他的處境依舊是不怎么樂觀。正如諾德所說，他們這種人的宿命就是作為惡魔獵人。
零云扶著墻。路過的人見怪不怪的走過，他們分不清是饑餓，還是喝血雞尾酒上頭，讓這個年輕人踉踉蹌蹌。這座城市里的人都出奇的冷漠，他們行色匆匆的前往地下的蒸汽車站，在路邊等待著馬車到來，盤算著工廠里的生意，無人在乎他一眼。
零云突然想到，自己在這里昏倒死去，也無人所知，也無人在乎。不，不是這樣的，心底有一個聲音悄悄說到。他摸了摸溫度異常高于體溫的左眼，忽然啞然一笑，強撐著向前走去。
他眼前發(fā)黑，確切的說，視野昏昏沉沉，上下都像是出了問題的顯示器一樣，有著不斷閃過的黑點。于是眼前的路也不怎么看得清了，城市成了一座縱橫交錯的迷宮。
零云以前看書的時候，看過在迷宮里面應(yīng)該怎么做。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走到一個地方就做上足夠顯眼的標記，記錄下曾經(jīng)走過的路，以免重蹈覆轍。
但問題是，書中所指的迷宮一般是景觀一致的森林，舉的例子，也是讓人用小刀在樹皮上刻下記號?；蛘邲]有小刀的話，就把嘴里嚼著的口香糖吐出來，扯下一塊粘在樹上。零云沒有小刀，口袋里也沒有口香糖。相比起不能咽下去的口香糖，他更喜歡薄荷糖這種東西。城市更不是樹林，每座建筑上到處都是各種人留下的分辨不清的斑駁痕跡。
當然，書中還貼心的補充了另一個方法：如果沒有任何道具的話，處在迷宮中，那就用手貼墻，一路沿著這一面墻走。這種方法實行起來也有一定難度，零云現(xiàn)在身體右側(cè)靠墻，而偏偏他沒有右手。
那要不要換個方向，零云決定還是算了，如果換個方向用左手貼墻的話，這不就是走回去了嗎？和所有失去肢體的人一樣，零云有時也會感覺不存在的右臂隱隱作痛。既然痛覺存在“幻肢痛”的說法，此刻，零云決定，姑且當作是右手扶墻吧。
肩膀帶著全身大部分的體重側(cè)靠在粗糙的墻面上，好在衣服足夠厚實，起到了手套一樣的作用，讓零云以這樣的方式前進不至于使肩膀根部被弄得血肉模糊。忽然，他停下了腳步，從對面?zhèn)鱽淼氖澄锏南阄断窆椿晔拐咭粯樱屗矂硬涣朔趾痢?p> 他抬頭眼巴巴看向?qū)γ婺羌也宛^。工工整整掛在上面的招牌，用哥特式字體寫著“凱羅連珂”的店名。門前掛著營業(yè)中的小牌匾，還能看得到里面擺著的幾張桌子。
店里似乎沒有客人，食物的香氣越發(fā)清晰，零云甚至可以確定是面?zhèn)鱽淼奈兜馈２还苁菕烀?，拌面，燴面，炒面還是刀削面，意大利面，他只想吃上一口。
“謝謝。”他放下叉子，喝了抿了一口滾燙的咖啡，對面前的老人說道。
熱油倒在番茄意面上，激起肉沫的香味，與香蔥混雜在一起。哪怕可能是現(xiàn)在處于餓的走不動路的狀態(tài)，而對食物有著不自覺的美化，零云也覺得這真是好吃極了。
總算是活過來了，他才有力氣大量眼前帶著眼鏡的老人。老人頭發(fā)和鬢角全白，沒有一點雜色。他笑吟吟地看著狼吞虎咽的零云，久違的，這讓零云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不好意思，我身上沒錢。”要不，用在這里洗碗代替？這話即將脫口而出，又被零云給咽了回去。他只有一只手，初次嘗試洗碗這樣的工作，造成麻煩的可能性更大。
“我還沒窮到一頓飯都請不起的地步?！?p> 零云放下叉子后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明明只隔著一道玻璃門，此處卻闃無人聲，盧秀的一切都被那道門所攔斷。
“這幾天過的怎么樣？”
“還好?！?p> “恐怕不怎么好吧，連飯也吃不上了，怎么不早點到我這來呢？”
什么意思，零云在心里暗自思忖，難道這里接濟饑餓之人在整個盧秀都很有名嗎。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店里應(yīng)該人滿為患才對，不應(yīng)該像現(xiàn)在一樣，安靜的如同與世隔絕了一般。
“你不知道這里嗎？”
“額，只是恰巧走到這里聞到香味后，情不自禁闖進來了。”零云老實說。
“怪我，”老人很是吃驚的樣子，“明知那孩子很迷糊，還沒有來找你。介紹一下吧，我就是你住的那家賓館的主人。本來交代那孩子讓你過來吃飯的，沒看到你過來，還以為是你不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呢。”
“哪里，哪里。味道很不錯，環(huán)境也很舒適。”零云連忙說道，這種時候可不應(yīng)該計較飯菜的味道，何況吃起來也不賴。
“那就好?！?p> “不過，為什么呢？我只是外來的一介無名小卒，您為什么特意照顧我呢？”
“這個嘛...現(xiàn)在你還不需要知道太多，我會不會繼續(xù)照料你，也要看你的表現(xiàn)來定。姑且你就當作我和你之間的眼緣吧?，F(xiàn)在你是暫時由我照料你的起居了，你后續(xù)有什么打算？”
零云搖頭?！安徊m您說，我今天才拒絕別人惡魔獵人的邀請。正發(fā)愁怎么在盧秀生活下去，不然也不會淪落到餓的兩眼冒金星的地步。但您也不用太責怪那姑娘了，要不是她早上分給我的黑面包，我怕是都走不到這里了?！?p> 老人并未像零云所想的那樣，讓他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惡魔獵人嘛，的確算不上一個好差事。我這里原本倒是有一份工作的，但現(xiàn)在...有人已經(jīng)安排好你要去的地方了。要么今天或者明天，就會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