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嶸要留下便留下吧,正好狐貍不知如何照顧孩子。他倒是很有耐心日日為她講解。
說來慚愧,狐貍連這孩子是男是女都無法分辨,冀嶸告訴她這是個男孩。
說這娃娃繼承了狐貍九尾的基因,也繼承了郁從星的狼耳。
不過在狐貍生產時大多靈力被孩子吸取,他如今不會變?yōu)楂F形。所以出生之時就是如今這幅樣子了。
冀嶸說,他有了靈力也跟凡人不同,無需喂食。只待他長成滿月便好了。
狐貍頭一次覺得生小孩也就那樣了,開始她還是很緊張。
畢竟在慶臨殿有個小滿滿,一個時辰就要換尿衣,兩個時辰要喂一次奶。
一哭就是大半天,很是難哄。
沒想到她的兒子倒是省事了,不哭不鬧只是“咿咿呀呀”的叫喚兩下。
偶時滴溜著大眼睛看看狐貍,看看冀嶸。
孩子沒事,母體可是大大受損。狐貍一日有半日臥在床上,吃喝無味,比起凡人生子還虛弱幾分。
值秋季,夜晚還有些涼風吹進,深夜時總會有幾聲咳嗽。
冀嶸很是奇怪,明明跟狐貍只是相識之交,可卻出奇的殷勤。
狐貍吃不下東西,每日只喝一碗湯藥,冀嶸怎么勸也不聽。這半月份的湯藥硬是生生的喝了幾十天。
狐貍道:“一碗藥已經是我的極限了?!?p> 冀嶸為她蓋被,道:“入夜了,將那件狐皮披上。”
狐皮指的是先前他在宮里進獻的那件赤狐襖。
當時他怎么都不肯說是誰獵的,只說不是自己。
狐貍道:“說起這個,狐皮到底是誰獵的?”
冀嶸眼神閃躲,立刻恢復冷峻,道:“問這個作什么,那皮你放哪了?”
“咳咳……”狐貍咳嗽兩聲,身子愈發(fā)虛弱,道:“我也忘了……那日我讓霜寒收起來,這都多少年了,哪里還找得到?!?p> 冀嶸神色擔憂,想將她抱著。狐貍往里靠了靠,道:“不用,過幾日就好了?!?p> 冀嶸不強迫她,順著她道:“好。”隨后出了門。
他走后,狐貍入睡。
亥時。
冀嶸匆忙走進,狐貍正倚在榻邊咳嗽。
他手中拿著一件赤色大襖,忙給狐貍披上。
關心道:“怎么樣?會不會好一些?”
狐襖披在肩頭抵御寒風,似有陣陣溫度傳來。
狐貍道:“你怎么找到的?”
冀嶸起身倒了杯熱茶給狐貍暖手,道:“去了趟皇城,這件狐皮御寒功效極佳,做時放了千種藥材。有安神養(yǎng)心之效?!?p> 皇城離這兒有千里遠,他一來一回耗了不少法力。
狐貍接過熱茶,身子暖了幾分,道:“只是身披同族鮮血……如何心安?”
冀嶸解釋道:“這些皮毛是赤狐沒錯,可做成這衣的赤狐都是些雜碎。早在千年前就死了,如今披在你身上也算是贖罪?!?p> 狐貍道:“雜碎?”
赤狐向來稀少,他此言雜碎實在荒謬。
冀嶸道:“你有所不知,千年前狐狼兩族紛爭正是因這皮襖三兄弟所起,最后天狐統(tǒng)一妖界,處置了三人。做成了這件襖,機緣巧合落在我手上?!?p> 既然是天狐族的東西為何狐貍不知,爹娘也從未提起。
究竟是怎樣的機緣巧合才能到了跟狐族毫不相干的鬼王手中。
狐貍有疑惑,但沒開口。
冀嶸是鬼王,是四界任何人都不敢惹的存在。
修為到底多深誰都沒底,好東西落在他手上也不足為奇。
半晌,狐貍才道:“多謝?!?p> 冀嶸笑笑,起身道:“本就是你狐族之物,物歸原主罷了。”
他走出,關上門。
從這夜起,狐貍的咳嗽聲少了許多,晚上醒來的次數(shù)也從十幾次變成了三五次。
第十日,她有了胃口,冀嶸給她熬了粥。
第十三日,狐貍稍有氣力,冀嶸陪著她在萬骷山走了一圈。到禪房后竟是累得睡著了。
第十七日,狐貍的咳嗽漸漸消失了,精神狀況也好了許多。
第二十一日,冀嶸帶著狐貍繞著萬骷山走了三四圈,一直漫步到深夜。
第二十五日,狐貍已然大好了,漸漸恢復靈力。開始在萬骷山上吸收天地精華。
第二十八日,這日冀嶸給她做了一大桌子鮮味。
全是狐貍愛吃的,經過大半月相處狐貍已經把冀嶸當做了朋友。
二人坐下,狐貍夸贊道:“手藝不錯,鬼王會的不少?!?p> 冀嶸不吃,狐貍印象里他就沒怎么進食過。但想來進食也是多余的。
冀嶸道:“一些小把戲而已,你吃吧,我出去一趟?!?p> 狐貍點頭,大快朵頤。
這夜,冀嶸沒有回來。
狐貍早早哄著孩子睡下。
第三十日,今日是冀嶸約定一月的最后一天。
他走了一天一夜,這天早晨才回來。
回來時給了狐貍一串手鏈。手鏈很簡單,一根紅繩上綁了一顆珠子。
珠子帶來的觸感冰涼,看著倒是晶瑩剔透,是塊好料子。但狐貍總覺得有些眼熟。
冀嶸道:“這是你渡劫之時落下的?!?p> 狐貍想起來了,這上面的珠子可是一顆龍珠。
她與蕭正峰同日出生,這龍珠一紫一紅他們是一人一顆的。這么重要的東西,她竟然差點弄丟了。
狐貍道:“謝謝?!?p> 這是她一月來對冀嶸態(tài)度最好的一回了。
真誠而溫柔,狐貍道:“謝謝你照顧我,照顧我的孩子。幫我尋回了這串手鏈……”
冀嶸呆滯片刻,展顏笑道:“本尊早說了是受人所托。”
他自稱“本尊”時,衣衫變化,頭上的銀釵變成了金絲碧波冠。
黑發(fā)變成了滾滾巖漿的紅色,衣著則一身黑紅,金線勾勒出一朵妖冶的紅花。
狐貍明了,他要走了。
女子戴上手鏈,微笑道:“不知鬼王大人可否幫我孩兒取一個乳名,以此來報答看養(yǎng)之情?!?p> 冀嶸頓住邁開的步子,回首道:“你讓我給你的孩子取名字?”
狐貍道:“不是名字,是小字。”
冀嶸回身,走向她,道:“本尊可從沒賜過名姓?!?p> 狐貍道:“如此殊榮,我是頭一個了?”
冀嶸仰天笑了兩聲,他還沒答呢,狐貍就替他答應了。
冀嶸道:“也罷,那本尊就賜“承恩”為他的小字?!?p> “承恩……承恩……可有什么特殊含義嗎?”狐貍望著屋里那個微微晃動的搖籃道。
冀嶸徑直下了萬骷山,禪房內只回蕩了一句:“承本尊之恩情。”
狐貍無奈笑笑,這位千年前的魔尊,今日的鬼王還真是同外界說的如出一轍。
狂妄自大。
狐貍打算好了,不論怎樣她也要好好撫養(yǎng)小承恩。
在此之前要讓他的舅舅給他取個姓名了。
可柳毅并不清楚狐貍發(fā)生的這些事,貿然前去她實在不知該不該如實告知。
若是如實說了,柳毅一定會去找郁從星狠狠打一架的。
狐貍搖搖頭,道:“算了算了,名字的事先緩緩罷。眼下重要的或許是前世的真相?!?p> 靈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又過了半旬,狐貍帶著小承恩向門童辭別。
下了山。
走出山門的那刻,她回首看了看牌匾上的三個字“萬骷山”。
心中明白,定是隋辛帶她來的,此處是大隋前朝國師修煉之地。除了隋辛沒人會來。
隋辛此番情意,她不能當作不知。待前世記憶重新灌輸以后,她要帶著承恩一同前去謝過他。
承恩膽子大,被狐貍抱在懷里。駕著鶴兒也不哭不鬧的,狐貍一路笑著,時不時摸摸他的小臉,勾勾他的小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