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朝廷法度做什么？”
就在二人的對峙到達(dá)頂點的時候，一個白發(fā)老者背著手緩緩走進(jìn)屋來。陶旭定靜一看，正是王導(dǎo)。
“拜見恩相（丞相）！”謝尚和陶旭連忙上前行禮。
王導(dǎo)畢竟是朝廷宰相，殷夫人再兇悍，也不敢在他面前叫囂。更何況當(dāng)年她的哥哥和王導(dǎo)還有過一段恩遇。
“子初，聽說你家里進(jìn)了賊人，頭還被打傷了？老夫這會來看你，不算晚吧？”王導(dǎo)雖然嘴里對陶旭說話，但眼圈一掃，目光所及之處，卻是殷夫人和謝夫人，鋒利的目光逼得她們不得不低下頭。
“多蒙恩相關(guān)心，旭已經(jīng)沒事了。”
雖然不清楚王導(dǎo)說的什么賊人，但陶旭也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付下去。
王導(dǎo)點了點頭，又對殷夫人道：“朝廷草創(chuàng)，事事都要節(jié)省。子初初來京師，房屋家伙都未辦備，是老夫讓仁祖安排住處的，與淵源（殷浩）無關(guān)。你以后不要再為難他了?！?p> 殷夫人不敢回嘴，只能低著頭答應(yīng)。
王導(dǎo)又轉(zhuǎn)向謝夫人，謝夫人比殷夫人乖覺的多，她連忙答應(yīng)道：“妾身也是糊涂了，只道是淵源（殷浩）偷偷回京了。既然是朝廷的大事，妾身不敢與聞?！?p> 見她識相，王導(dǎo)也懶得和婦人見識，他轉(zhuǎn)過身對陶旭安慰道：“子初，你且放心住下。老夫替你慢慢尋找住處！”
王導(dǎo)出面擺平，以后這里可以放心長住了，可陶旭卻搖頭拒絕了。
“多謝恩相，可貧者尚且不食嗟來之食。旭堂堂丈夫，于這天地之間豈無立足之地？”陶旭轉(zhuǎn)身對殷夫人一行禮道：“殷夫人放心，旭絕不會再踏足貴府邸一步！”
“這是何必呢！”謝尚一看僵住了，立馬出來打圓場，“不過是誤會一場，都怪我。要是我早點告訴（袁女）皇妹就沒這么多事了。子初你且住下，以后慢慢再說嘛?！币贿呎f，謝尚一面拼命給自己的夫人使眼色。
別看袁氏姐妹平時橫行霸道，但是在王導(dǎo)面前卻老實極了。謝夫人一得了夫君的眼神，也忍氣吞聲說了一些好話，勸陶旭先住下。
陶旭見識了這對姐妹的跋扈囂張，他可不會慣著這種人。陶旭從鼻子里冷哼一聲，牽起鸝兒和綠珠的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這….”
陶旭不買賬，謝尚也是十分的尷尬，他向王導(dǎo)投去求助的眼神。
王導(dǎo)面不改色，反而哈哈大笑，“隨他去吧。年輕人若是沒有一點志氣，又怎么能成得了大事？”
謝尚和袁氏姐妹都唯唯諾諾的點頭同意。
“不過你們鬧得也太不像話了！弄得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導(dǎo)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頓時又嚴(yán)厲起來，“要是你們的阿兄還活著，也得當(dāng)場被你們氣死，袁家世代官宦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
袁氏姐妹幼年喪父，又青年喪兄，家中無長輩管教，是一個比一個野。仗著王導(dǎo)的寵愛，她們在夫家也是橫行霸道慣了的，像今天這樣被王導(dǎo)訓(xùn)斥，還是第一次。
王導(dǎo)白了她們一眼，隨即一招手，謝尚隨即上前附耳細(xì)聽起來。
***
走在建康的街道上，陶旭還穿著一套素白的內(nèi)衣，而之前脫下的官服還被綠珠緊緊抱在懷里。鸝兒緊隨其后，有些忐忑的問道：“阿奴，我們現(xiàn)在去哪？”
去哪？除了沈勁家還能去哪？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今晚的夜空分外的美，萬里無云，漫天繁星。陶旭雖然看不懂星象，也認(rèn)不清星座，但佳人在側(cè)，清風(fēng)拂過，這是他穿越以來少有的輕松時刻。
現(xiàn)在的陶旭心情好的出奇。從烏衣巷出來，他一掃之前的郁悶和壓抑，好像去掉了壓在心頭的大石。這些日子他委屈求全，低三下四，無非就是為了心中的理想。
可誰人沒點脾氣？要是真的繼續(xù)住下去，以后難免會有什么道德綁架。能不欠帳，他就不想欠帳。
“牛車！”
之前拉他來烏衣巷的那輛牛車正停在路邊，車夫正蹲在一旁吃著從路邊攤買來的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糊，一聽有主顧，連忙放下碗跑來接生意。
“你還是先吃飯吧！”陶旭看他先是把自己從宮城拉到這，緊接著又駕車回去叫謝尚，再牛不停蹄地拉著謝尚趕過來，飯都來不及吃，不禁有些惻隱之心，連忙讓他吃完飯再走。
“這位小郎，我可以現(xiàn)在就走！坐我的車吧？”
“你看我的車還有扶手靠背，女眷們坐起來最是舒適了！”
王導(dǎo)和謝尚都駕臨這條小巷，所以巷口停了不少牛車，一看陶旭是個大主顧還帶著女眷，連忙上前招攬生意起來。
陶旭卻笑著搖搖手道，“巷子里還有不少大官，你們還是做他們的生意吧。我等等這位老哥就是。”
那車夫還沒見過愿意等自己的主顧，心里一感激，嘴上吃得嘩嘩的快。
“不急不急！”陶旭反而拉著鸝兒和綠珠過來一起坐在車夫的對面，也問攤主要了幾碗糊糊一起吃。
“鸝兒，綠珠。真是對不起你們了，我不像十父……呸，陶范那樣有錢，也不像王（導(dǎo)）茂弘，謝（尚）仁祖那般身居高位，只能…..” 鸝兒知道陶旭想說什么，她連忙止住了陶旭，“不必再說了，這都是妾自己的決定，與君無關(guān)。阿奴你不必有任何愧疚?！?p> 綠珠也嘻嘻笑道：“是呀，咱們公子學(xué)貫古今，什么都懂，將來一定會發(fā)達(dá)噠！”
綠珠倒是無憂無慮，可陶旭卻是真的羞愧難當(dāng)，難得她們有情有義，自己也不能負(fù)了她們啊！
一旁的車夫也十分羨慕，他嘴里還含著糊糊，含混不清的夸贊道：“兩位小娘子都如此有情有義，小郎真是有福氣??！”
不一會，攤主便送上了時令快餐，豆豉小米粥。這路邊攤也沒更高級的食物，陶旭只能為她們兩人一人加了一小塊驢肉干和幾顆桑葚。
***
“喲，這不是陶小郎嗎？”
陶旭正吃著呢，忽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一抬頭，不遠(yuǎn)處的馬車上赫然坐著殷夫人。她尊貴的身份配上華麗的馬車和坐在路邊攤同車夫一起進(jìn)食的陶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陶小郎就吃這種牛食嗎？”殷夫人冷笑道，“妾身家昨天剛宰了一頭黃牛，陶小郎若是不夠，盡可以來我家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