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貉本部中軍只有兩個步兵隊,百余人的兵力,還大多是金、鼓、旗、號各種非作戰(zhàn)人員,再加上三個缺編一半以上的殘步兵屯,合計在一起也就七百多人。
可這七百多人的部隊愣是沖出了上千上萬人的氣勢。
加之幾十名輕騎兵一直在旁來回徘徊,后趙軍竟然聲勢不減,猛地一個扎子,和晉軍絞殺在了一起。
張貉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猛將,自從晉升將軍以后,他極少親自上陣廝殺。
可現(xiàn)在到了最緊急的關頭,張貉多年來養(yǎng)成的本能再次迸發(fā)出來,他手中揮舞著兩丈長的粗大長槊,揮舞橫掃,猶如戰(zhàn)神下凡,十幾名晉軍士兵近不得身。
張貉身后的親隨護衛(wèi)也是亦步亦趨,不斷地用弓箭和盾牌進行掩護。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后趙軍就把晉軍再次逼退到了城墻附近。
晉軍見情勢不對,后趙軍的反撲竟然如此猛烈,晉軍眨眼間就損失了數(shù)十名士兵,荀羨不得不領兵后撤,利用城墻廢墟進行逐次抵抗,
忽然間,一名身高九尺的鐵塔般大漢也揮舞著兩柄短槊撥開晉軍的陣勢,從后方殺入到后趙軍陣前,一對一的接下了張貉的攻擊。
荀羨定睛一看,正是劉建。
他心中大喜,回頭一看,果然劉建麾下的龍隊士兵紛紛趕到,投入到了戰(zhàn)斗中,晉軍也得以穩(wěn)住了陣腳。
“陶司馬人呢?”荀羨扯過龍隊的副隊主大聲吼道。
那副隊主在殺聲震天的戰(zhàn)場上聽不太清,荀羨只能再吼一遍。
“在那邊!”那副隊主用手指了指左邊,又指了指右邊。
荀羨正納悶時,只見對面后趙軍陣勢大亂,不斷地有士兵拋下武器掉頭逃跑。張貉身邊的親隨護衛(wèi)們也感到了不對勁,盡管他們拼命地斬殺逃兵,但仍然阻止不了后趙軍的崩潰。
“將軍!走!”
一聲暴喝,一個渾身破衣爛甲的大漢手持刀盾沖入戰(zhàn)場,替張貉接過了劉建,正是閔四。
張貉稍一脫離戰(zhàn)斗,他身后的親隨們立刻一擁而上,拽腿的拽腿,拖手的拖手,連拖帶拽地把張貉架在肩上,頭也不回的就往回跑。
“這是….”荀羨都看傻眼了,他還愿意為這場阻擊戰(zhàn)兇多吉少呢。可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后趙軍居然全面潰敗了。
“荀參軍,此時不上,更待何時?。俊眲⒔ǖ母标犞骷拥暮暗馈?p> 的確,到了收人頭的時候,誰能不激動呢?這可都是活生生的戰(zhàn)功啊!
荀羨一聲令下,各隊隊旗立刻前指,晉軍士兵吶喊著沖向了后趙軍。
閔四獨木難支,他雖然悍勇無比,但奈何晉軍人多勢眾,眾長槍手們發(fā)一聲喊,十幾支長槍頓時就把閔四扎成了一只刺猬??绅埵侨绱?,他只是跪倒在地,久久不肯仆倒。
荀羨也顧不上閔四,他帶著手下繞開閔四,死死地咬住后趙軍不放。他奔出百十來步,這才看到后趙軍一左一右,兩側(cè)都出現(xiàn)了包夾的晉軍。
左翼的大纛正是陶旭的標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繞到了后趙軍的側(cè)翼,居然還分了一支兵,兩面包夾。
這一沖鋒徹底擊垮了后趙軍的士氣。
這一批后趙軍大都以傷兵為主,那些腿腳不便的士兵在沖鋒時落在了后面,但在撤退時卻反倒在前頭了。
可奈何他們腿腳不便,行動遲緩,反而阻礙了之前跑得快的后趙士兵。兩伙人兩相沖擊,反而更加亂作一團。
亂軍之中,張貉的親隨們把他送上一匹戰(zhàn)馬,幸虧馬快。要不然連他也跑不了。
而剩下的七八百名后趙軍士兵全部崩潰。
這些傷兵們本就沒什么戰(zhàn)斗力,現(xiàn)在陣勢崩潰,更是淪為砧板上的魚肉,晉軍士兵一個不留,見一個殺一個,全部處死。
除了一百多名腿較快的逃走之外,其余的五六百人全部被殲。
土山上本來還有十余名后趙旗手在那搖動旗幟,可一看主帥都逃跑了,他們也嚇得立刻丟下旗號,掉頭就跑。
圍攻射陽其余三個方向的后趙軍本來就攻城不順利,晉軍利用地形優(yōu)勢,將戰(zhàn)線縮小到一個街道,一所房屋,甚至一間屋門。后趙軍的兵力優(yōu)勢和裝備優(yōu)勢根本無法發(fā)揮出來。
再加上主帥張貉下的又是活捉桓溫的命令,很多玉石俱焚的重型武器又無法施展,這讓后趙軍的進攻十分的憋屈。
西北方向本就是張貉親自督戰(zhàn)指揮,可其余幾個方向的后趙軍遙遙望見土山上旗幟晃動,鼓號不明,軍心士氣頓時便開始動搖起來。不少屯長甚至派出令兵前往查探。
可現(xiàn)在張貉一跑,土山上的旗幟掉落下來,這明顯代表中軍出事了。后趙軍的士氣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這一次南征,張貉征調(diào)的都是青徐二州的地方軍隊,并不是駐扎在鄴城和洛陽的中央軍。
這些地方軍平日里和張貉素無往來。他們原本的主帥因為替他們謀福利而被取代,這些地方軍本就對張貉十分不滿。再加上他治軍嚴酷,任人唯親,除了張貉的親衛(wèi)部隊外,其余各軍也都是出工不出力。
如今一看中軍旗幟跌落,后趙各屯屯長們立刻撤出了戰(zhàn)斗。
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情緒是很容易被傳染的。一支部隊撤退,它的友鄰部隊也立刻緊接著撤出了戰(zhàn)斗。這些不明真相的圍觀部隊紛紛自尋出路,往著不同的方向撤出了戰(zhàn)場。
原本還在竭力死戰(zhàn)的晉軍士兵們一看后趙軍不戰(zhàn)自退,紛紛起立。待他們看清了繳獲的后趙軍大纛和旌旗,更是激動的山呼萬歲。
守城晉軍的戰(zhàn)馬早已被宰凈吃光,桓溫騎在一匹繳獲的戰(zhàn)馬上手持張貉的大纛,繞著城墻廢墟緩緩騎行一圈,所到之處,皆是狂歡的晉軍士兵,他們簇擁在桓溫的身邊,高喊著“桓駙馬”的口號,好像他才是射陽之戰(zhàn)的關鍵人物一樣。
荀羨和陶旭卻正在后趙軍營寨里,一面搜刮,一面焚毀。
“子初,這風頭讓他出,你甘心嗎?”荀羨問陶旭道。
陶旭看著忙進忙出正在緊急搜刮戰(zhàn)場的士兵們,微微一笑:“桓元子被困十余日,幾度瀕臨崩潰。如今大困方脫,如何不激動?且讓他發(fā)泄發(fā)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