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張元死了
自從攻下濟南之后就很順利了，趙永實在太蠢，只聯(lián)合了山東一個路的，其他路自然還是聽皇帝的命令。
山東東路周圍的路府紛紛起兵聲援顧謹(jǐn)他們，百甲軍被整個人堵在了山東，出不去也進不來。
四面楚歌，百甲軍難以應(yīng)對，死傷無數(shù)，原些至林縣被屠殺的那些人也算是有了慰藉。
張元和陳詢?yōu)榱嘶蠲?，在軍中做軍醫(yī)，但傷者無數(shù)，總是華佗再世也難以救回所有人。
且為叛軍賣命也讓張元難以接受，他想走，去顧謹(jǐn)那邊也好，去別的地方也好，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在這里。
況且陳詢還年輕，不能為叛軍陪葬。
陳詢看出他的想法，打暈了兩個士兵，照著他們的樣子，捏了兩張臉，趁著戰(zhàn)爭混亂的時候溜了出去。
卻還沒走多遠(yuǎn)，就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士兵看著他們的樣子，怎么看怎么怪，突然看著他們從敵方跑去，吼道：“站??！出現(xiàn)叛徒了，快攔住他們！”
陳詢攙著張元瘋狂往前跑，但張元終究年老，沒跑多遠(yuǎn)就喘不上來氣了。
眼看身后士兵追上來了，張元一把推開他，“別管我了，咱們爺倆能活一個是一個，你快跑，記住我跟你說的，不要為奸人所用。”
陳詢自然不肯放棄他：“爺爺別說了，快跑吧！”
張元被扶著又跑了幾步，實在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身后士兵追上來，一劍刺到了他的身體里。
張元忍著痛，用力一推陳詢，疼痛使他面目猙獰，“快跑！”
陳詢看著血濺出來的張元，根本抬不動腳，只是靠著本能嘶吼著叫他：“爺爺！”
劍被拔出來，張元吐出一口血，直直倒地，不省人事。
眼淚瞬間飛出，他沖過去抱住張元，閉上眼等著死期到來，他唯一的家人都死了，他還茍活著做什么。
那人提劍就要刺陳詢，突然一聲呼嘯從陳詢的頭頂擦過，劍頭刺入血肉的聲音傳入，那人應(yīng)聲倒地。
陳詢抬頭，只見趙意川架起弓箭射殺著陳詢身后的敵軍。
趙意川見他一動不動，直接將他一把提起來，往后面推：“朝軍營跑！”
“可是我爺爺他……”陳詢猶豫地還想帶走張元。
“跑！”趙意川直接打斷他。
劍飛了過來，從陳詢臉測劃過，他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跑回了軍營。
顧滿看到陳詢的時候又驚又喜，但看到他臉上的擦傷，身后又空無一人，擔(dān)心地問道：“張爺爺呢？”
陳詢看著她，眼神空洞，語氣平靜：“死了?！?p> 顧滿心里一顫，悲傷地安慰他：“節(jié)哀?！?p> 陳詢卻一把推開她，“我們當(dāng)初就不該救你們！全都怪你們！自從你們進了城，就沒有過太平日子，全都怪你們?。 ?p> 顧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身后軍醫(yī)見狀趕緊走上來：“你什么意思！若是我們不收留你，你還在為叛軍做軍醫(yī)呢，最后的下場也是死，這里誰沒有家人，死人是我們想的嗎？”
顧滿把他推開，指指躺在床上的病人，示意他別管了，去看病人。
然后轉(zhuǎn)身勸無法冷靜的陳詢。
“張爺爺死了我也很難受，人死不能復(fù)生，我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進去，我找人安排你休息的地方，你好好休息，冷靜一下，等你冷靜了，我再跟你說?！?p> 說完便轉(zhuǎn)身招呼人，看看還有沒有空著的床位。
陳詢閉上眼，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出來滾，他也想過有一天張元會死，但絕對不是今天這個樣子，連尸體都能安息。
但張元冒死把他帶出來，就是因為他還年輕，還想讓他活著，想讓他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
但他就是接受不了，流浪的時候他餓得和狗搶吃的，要不是張元收留他，他早就已經(jīng)餓死了。
他只有張元這一個親人了，現(xiàn)在他死了，他還活著有什么意義。
崩潰到晚上，戰(zhàn)事逐漸停止，趙意川等人回來，他還沒緩過來。
趙意川突然掀了簾子進來，“人死不能復(fù)生，我把他的尸體帶回來了，這是我能為他做最多的事情了，好好安葬了吧?！?p> 陳詢瞬間崩潰，沖了出去，撲在張元身上大哭起來。
顧滿看著揪心，長嘆一口氣，感嘆道：“他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啊?！?p> 顧謹(jǐn)站到她身邊：“你十六歲都定親了，他也該知道死亡有什么意義了?！?p> 顧滿反問他：“那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這么想嗎？”
顧謹(jǐn)卻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不會的，我肯定比你先死。”
說完就轉(zhuǎn)身回了營帳，徒留顧滿原地?zé)o語。
但越想越心酸，顧謹(jǐn)也就比她大三歲，卻早早的做好了死亡的準(zhǔn)備，幾年的征戰(zhàn)讓他心里早已冷硬，看淡生死。
趙意川走過來用袍子把她裹在自己懷里，“戰(zhàn)爭就是這樣，那些人也都不想死，雖說占著個英雄的名號，但人都死了，還有什么用呢？”
顧滿點點頭，戰(zhàn)爭無比可怕，這才幾個月她就已經(jīng)有些受不住了，那些常年經(jīng)受戰(zhàn)爭的地方又過著怎樣痛苦的生活？
陳詢從張元身上爬起來，絕望地看著他的尸體，然后顫抖著伸手將他沒來得及閉的眼合上。
心里暗暗發(fā)誓，他所學(xué)的那些一定不會荒廢，他會成為像他一樣的好大夫的，不求名滿天下，但求治病救人。
他站起來，和士兵借了把劍，在后方挖了個坑，將張元放進去，摘下腰間的玉佩。
這是他記事起就有的了，大約是他父母拋棄他時希望他被人撿到，然后那走這玉佩，也不算白叫人養(yǎng)一場。
但張元卻一直沒要，這是他與父母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了，他怎么忍心奪走這一點聯(lián)系。
但對于陳詢來說，張元就是他唯一的親人，這個玉佩他也是拿得的。
他把玉佩放下去，親手一下一下的把土埋上，填平整了，沒有墓碑，沒有銘文。
這個人仿佛從未來到過這世上，但還是會有人記得這樣一個行醫(yī)救人，醫(yī)術(shù)高超的大夫。
也會有人記得，多年后名滿天下的名醫(yī)陳詢就是他的后人。